老蒲頗為得意地去看俞大野,故作深沉:
“那好吧,你弟弟跟我去了,你就繼續留在九連隊賣柴吧,老二,你回去,把你的行李鋪蓋還有全部家當都拿過來,記住,悄悄的,別驚動別人,我在這等你,你哥哥不去就不去吧,等你掙了錢,娶了媳婦兒,讓你哥眼紅羨慕去吧。”
一席話,聽的俞二野滿心向往。
終于要過上向往中的生活了!
終于能攢錢娶到翠花了!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老頭到底要給他安排什么樣的工作,但是,俞二野已經看到,希望就在前方了!
俞二野不管不顧地扭頭,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給了他巨大的勇氣,他第一次充滿底氣地對俞大野說道:
“大哥,我不管你了,我要去掙工資了,你別攔著我,我現在就回去取行李去!大叔你別走,在這等我——”
話沒說完,俞二野已經跑了。
俞大野又打量了老蒲兩眼,似乎在掂量著這老頭到底在耍什么滑頭。
看了兩眼,也轉身朝俞二野追過去:
“老二,你等等我!”
老蒲會心一笑,呵呵,看來老大也上鉤了!
老蒲心情輕松地又把老煙槍從腰帶里抽出來,又抽了一袋煙。
抽完了一袋煙,等了大概有半個多小時,老蒲心底有些不淡定了,不會是出現什么變卦了吧?
難道那個笨笨的俞老二又反悔了,還是給他哥勸回去了?
又或者是,被連隊其他人發現了他們要逃走的陰謀,把他們攔下了?
種種不好的猜測在老蒲心頭奔騰而過。
老蒲自我感覺沒出什么岔子,雖然俞老大疑心比較重,但是俞老二是完全相信了他的,只要俞老二死心塌地的想過來,身為大哥的俞老大,應該不至于讓這么傻的老二獨自跟人走了吧?
老蒲待在原地想東想西,心底總覺得不踏實,總怕這事出岔子回去不好給小野交代。
終于,又過了很久很久,林子里終于出現了人影。
是俞二野背著鋪蓋卷。
啊,來了來了,俞老二背著他的鋪蓋卷走來了!
只是,怎么是一個人?
俞老大呢?
老蒲的心一沉,看來這俞老大,還真就讓這個傻老二獨自跟人走了?!
老蒲主動迎了上去,問:
“你哥呢?”
俞老二聽到這話,嘴巴一癟,像要哭出來一樣。
老蒲急了,又問了一遍:
“你哥呢,怎么就你自己來了,你哥沒來?”
“我哥,”俞老二哭哭啼啼道,“我哥,他撇下我,自己走了。”
“啊?!!”老蒲眼珠子都快驚掉了,“他去哪了?”
“不知道,我讓他跟我一塊過來,他收拾了東西,我以為他真的會跟我一起來,但是,他走到了大路上才跟我說,他不會跟我一起走,他要自己走。”
“他——”老蒲覺得自己話都不會說了,“那他到底去哪了?!”
“他在路上攔了輛馬車,坐上馬車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
說到最后,俞二野終于繃不住,哭了起來,挺大個大老爺們兒,哭的跟個孩子似的:
“怎么辦,我大哥丟下我一個人走了,他把所有的錢也拿走了,把我自己丟下來,爹媽沒了,大哥也沒了,我沒親人了,啊——”
俞二野放聲大哭。
老蒲本來見他哭的那么慘,還挺同情的,一聽他說爹媽沒了,大哥沒了,就沒親人了,老蒲忍不住喊道:
“你不還有個妹子嗎,你說了你爹你媽你大哥,你怎么沒把你妹子給算上,你沒把你妹子當人嗎?!”
老蒲不說還好,一說,俞老二更不得了,咬牙說道:
“都賴她,要不是她下了火車后跑了,爸媽就不會去追她,我們一家人就不會走散,都是俞小野害的!”
“我——”
老蒲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脫了鞋,抄起鞋底子就朝俞老二頭上打去:
“你個沒良心的東西,全賴你妹,全賴你妹,你特娘的全賴你妹,這話你也能說的出口!”
“啊!”俞二野抱頭大喊,“別打,別打!”
老蒲手上沒停,追著俞二野打:
“虧的你妹還惦記你們哥倆的死活,想方設法幫你們,又買柴,又送魚,還要帶你們回來,結果你連提都不提她,一提起她,你就怨她,你還有個當哥哥的樣子嗎?”
俞老二抱頭鼠竄,一路還在喊叫:
“啊,別打了,這事就賴她!啊——不對——不對不對——”
俞老二終于察覺出問題不對勁來了,他顧不得兜頭打過來的鞋底子,直愣愣的問:
“你說的啥意思,什么買柴,什么送魚,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還有個妹子,到底咋回事?”
老蒲打累了,停下來歇了一會兒,喘著粗氣道:
“看來你也沒傻成個實心眼,還是通點氣兒的!”
俞二野瞪圓了兩只眼,忽然沖上來抓住老蒲喊道:
“你到底啥意思,你,你快說,你是不是見著我爸媽了!”
“啪——”
老蒲揮起鞋底子,又朝俞二野頭上招呼了一下:
“還是你爹媽,只有你爹媽,全是你爹媽,提你妹子一下你會死啊?!”
老蒲平時最是個好脾氣的人,平時從來沒沖誰發過火,賽金花認識他幾十年,也從沒見他發過脾氣,但是今天,老蒲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輩子積攢下來的火氣,全部朝俞二野噴發出來了。
他實在是看不過眼,當妹妹的一直在惦記自己兩個哥哥,兩個哥哥卻從來不提自己的妹妹,提起來就是滿肚子怨言。
老蒲實在是不能忍了。
就這樣沒心肝的哥哥,領回家有個屁用?
老蒲很想再把這傻老二送回九連隊,送回李大松家,讓他接著賣柴去!
俞二野高興的顧不得頭上被打,抱住老蒲使勁晃道:
“大叔,你快說,你是不是見過我爸媽,是不是我爸媽讓你來找我們的?”
老蒲實在是沒勁再打下去了,這家伙臉皮子忒厚,自己一把老骨頭了,確實打不動。
他撂下鞋,重新踩上去,喘著粗氣道:
“跟我走吧。”
俞二野整個人呆在了原地,一時間似乎忘了怎么抬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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