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欣榮聽出俞小野的語氣居然有點不樂意，耐著性子解釋道：
“因為就我們宣傳隊有空閑。”
“股長，我們哪有空閑，我們明明忙的很！”
崔欣榮指著站在舞臺上的俞小野，拿出了上級領導的派頭道：
“俞小野，你別給我耍嘴皮子，讓你送你就送，身為隊長，你要帶好頭！”
“股長，你讓我當這個隊長是要我帶頭排練、帶頭表演，可沒說讓我帶頭去給別人端茶倒水。”
眾人都沒料到俞小野敢當眾跟崔欣榮叫板，一個個都留下來看熱鬧了，看這兩人能不能掐起來。
崔欣榮一時有點哭笑不得，他又指著俞小野問：
“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去不去？！”
俞小野好女不吃眼前虧，狠狠點頭：
“我去，我去！”
她又瞥了一眼身旁的邵霞，補充道：
不過，邵霞肚子疼，邵霞不能去。”
邵霞：“？？？”一臉錯愕地望著俞小野。
崔欣榮也不是那種寸步不讓的人，沒辦法，只得讓了一步：
“除了邵霞不去，其他人都去給我送水！”
崔欣榮轉頭離開，姑娘們都蹦跳著跑走了。
邵霞看其他人都走了，走到俞小野身邊，一臉不解道：
“你搞什么呀，我什么時候跟你說我肚子疼了？”
“沒什么，我臨時胡謅的，憑什么讓咱們給別人端茶倒水，民兵股的人搞訓練，難道不能自己解決喝水問題，非要巴巴的讓咱們給送過去，看把他能的，好像真要去打仗一樣，要是真打仗，別說送水，到前線送炮彈我都能上！”
邵霞聽俞小野小嘴叭叭一通抱怨，忍不住吭哧笑了，她推了推俞小野：
“行了，快去吧，送趟水而已，你沒看著她們都巴不得往前湊嗎？”
俞小野嘆了一聲，哎，沒見過世面！
俞小野心不甘情不愿地跟著崔欣榮走了，一路走一路嘟囔，這個宣傳股還真是萬金油，什么都能管，哪里有須要往哪里搬，現在還要干打雜的活！
來到了食堂鍋爐房，那里已經燒好了熱水。
有的裝在長嘴的鐵皮茶壺里，有的裝在暖水瓶里，還有一個鐵皮水桶里裝了半桶。
先到的姑娘們拎了比較輕省的暖水瓶，一人兩個。
俞小野拎了一個鐵皮茶壺，這一大茶壺，至少能灌三個暖水瓶。
崔欣榮和宣傳股的小趙，用一根木棍抬著那個鐵皮桶。
一行人出了鍋爐房，朝場部南面的打谷場去了。
拎暖水瓶的姑娘們走的比較急，幾乎是一路小跑。
崔欣榮在后面喊：
“都注意點，別讓熱水燙著！”
那些人就跟沒聽見一樣，還是一個勁往前沖。
俞小野拎著鐵皮茶壺慢吞吞地在后面跟著。
這個茶壺剛拎時不覺得有多重，但是走了沒多遠，還是覺得特別沉。
主要是兩邊受力不均勻，一只手的話拎不動，必須兩只手一起拎。
而且鐵皮非常燙，不敢碰到身上，必須和兩條腿保持一定距離，不然真有可能燙傷腿。
如果走路動作幅度比較大的話，壺嘴里還會時不時往外濺熱水，更要小心慢走。
俞小野一邊用力一邊心里吐槽，進宣傳隊排練就排練，再苦也認，平白無故的又要給民兵股的人送熱水，也不知道他們昨天前天訓練時喝的是什么——
尿嗎？
還有賈頌說了要幫她申請津貼，也不知能不能申請的下來。
要是一分錢都申請不到，那她在宣傳隊白忙活了。
在宣傳隊忙活她也認，就是這趟水送的心不甘情不愿。
一路吐槽一路走，訓練場上的槍聲和口號聲越來越大。
走在前頭的隊員們已經跑的不見了蹤影。
等走到稍近一些時，俞小野才發現，打谷場上的訓練隊伍還挺壯觀，至少有一兩百人。
光是民兵股的話肯定沒有那么多人，估計是從各排各班抽調了一部分人力過來訓練，好像還有女民兵的影子。
還有，邊上停著兩輛軍用吉普，估摸著農場武裝部的人也來了。
難怪要讓她們送熱水，今天的場面還挺正式。
訓練場上有人在訓練打靶子，有的隊伍練習匍匐前進，還有的在跑操，口號喊的震天響。
看見宣傳隊的姑娘們來送關懷，訓練的更起勁了，口號也喊的更加響亮。
宣傳隊的姑娘們被一幫正在休息的民兵圍在中間，她們把一碗碗熱水親手送到戰士們手里。
戰士們笑盈盈接過水，喝了一碗又一碗。
一邊喝一邊目光不住在姑娘們身上打量，場面一團和氣。
能進場部宣傳隊的姑娘，長的都不差，平時哪能勞駕這些漂亮知青給他們端茶倒水。
現在好容易有了這個機會，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俞小野沒有往人堆里湊。
她把茶壺放到地上，揉了揉被勒的發紅的手掌心，四下看了看，看見場地邊上有兩張桌子，桌上放著些搪瓷茶缸和軍用水壺，估計是領導們專用的。
桌子周邊沒什么人。
俞小野就拎著鐵皮茶壺往桌邊走。
掀開一個茶缸的蓋子，看見里面是空的，提起茶壺，往里邊倒滿熱水。
放下鐵皮茶壺，把水杯的蓋子蓋上。
這時，忽然有一個軍用水壺放到桌上，俞小野都沒注意到這人是怎么悄沒動靜走過來了，自己完全沒有察覺。
目光不經意間瞥見遞水壺的那只手臂。
手臂袖管卷起來，露出半截小臂，微微凸起的青筋和緊繃的皮膚，給人一種蓬勃的力量感。
俞小野心頭一熱，沒來由的涌起一種熟悉的感覺。
而后腦子里赫然出現了在縣城早餐店里喝豆漿的畫面。
畫面里，周自衡正坐在她對面，兩只手就那么放在她眼前。
當時她并沒有特別注意周自衡的手，可是此時看見這只手臂，記憶立馬鮮活了起來，跟現在這只手臂重疊了。
俞小野猛然抬頭，正對上周自衡那雙幽深晶亮的眸子，在軍帽的帽檐下熠熠生輝。
“！！！”
俞小野整個人傻掉了。
周自衡也不說話，面無表情地望著她，眸光里卻涌出一股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
俞小野足足呆了三秒鐘，“場長”兩個字硬生生卡在喉嚨里，叫不出來。
忽然一聲槍響把她驚的心臟一抽，而后慌張地拎起鐵皮水桶，去給場長的水壺里倒水。
剛才被槍聲驚的手微微發抖，壺嘴有些對不準。
“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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