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衡卻說小聲道:
“喝吧。”語氣隨和,又變成了那個跟她一起吃早餐的人。
“啊??”俞小野差點沒反應過來。
“趕緊喝,你不是渴了嗎?”
俞小野瞪大了眼睛:他怎么知道我渴了,難道他有讀心術?!
周自衡見她還在犯傻,終于轉過臉直直看向她,板著臉催促:
“還不快點喝!”
俞小野趕忙四下里瞄了一眼,見周圍人的注意力好像都不在這邊,有的偶爾朝這看一眼,卻不是直直盯著。
俞小野也不矯情什么衛生不衛生了,快速抱起周自衡的水壺,放嘴邊,仰頭往肚子里灌。
溫熱清甜的水流進嘴里,一路向下,就像河流涌進了干裂的大地,焦渴的身體終于得到了緩解。
渾身都舒服了。
她一氣喝了有半壺,喝的差不多了,迅速放下水壺,滿足地擦了擦嘴角,甜笑道:
“謝謝場長!”
周自衡嘴角牽出了一絲微笑。
笑容幅度不大,卻觸及眼底,眼里都是笑意。
他今天所有的表情加在一起,也不如此刻的微微一笑。
周自衡又扭過頭看了俞小野一眼,兩人目光對視,俞小野驀然想起那天在自行車上的一幕,臉上有些發燒,表情變得不自然起來。
周自衡見她這副狀態,大概也想起了那天的事,他隨即轉回頭,低聲問了句:
“信你看了嗎?”
“看了——”
“記住了,不告而別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你——”
周自衡剛想問“你媽沒教過你”,忽然想起來那天在八連隊看見俞小野她媽追著人打的場景,又把這句話咽了回去。
心里不免有些好奇,那樣彪悍霸道的媽,怎么會生出這么乖巧可愛的女兒?
俞小野不知道周自衡在想這些,她還以為周自衡在生她的氣,于是很小心地賠了不是:
“對不起。”
“我不是要你道歉,我是要你以后不要不告而別!”語氣很重,像是警告,又像是在哀求。
俞小野心里委屈:你不做出那種過分的事,我能不告而別嗎,還不是因為你?
但是嘴上卻很乖巧:
“是,我以后不會了。”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俞小野又想起了她一直想問的問題,大著膽子問道:
“場長,梁姐是你派過來的嗎?”
周自衡承認的很痛快:
“當然,除了我,誰能調的動她?”
“為什么?”
“為什么?”周自衡語氣里有些戲謔,“你不知道你們五分場宣傳隊歷年的水平是不是?”
“——”
俞小野倒是從邵霞口里聽說了一些五分場宣傳隊的水平,邵霞很客氣地形容是爛泥扶不上墻,根本提不起來的那種。
——哦,原來是這個原因。
真的是爛到連場長都看不下去了!
所以專門派了個文工團的人來拯救他們。
可是,這個解釋她又覺得有些牽強,俞小野不太確定地問:
“真的純粹是因為五分場宣傳隊的水平有問題,所以才讓梁姐過來的嗎?”
“不然呢,”周自衡意味復雜地看了俞小野一眼,“不然你以為是什么原因?”
俞小野使勁搖頭,生怕周自衡看出她在胡思亂想:
“沒有沒有,我就是好奇,隨口問問。”
“跟著梁姐好好學習。”
“嗯,我會的!”
兩人聊著聊著,已經把自行車上的不愉快給忘了,仿佛完全沒發生一樣。
俞小野好了傷疤忘了疼,看著眼前正直良善的周場長,又忘了自己曾經罵他是個LSP的事了。
人就是這么健忘。
尤其是女人。
周自衡和總場武裝部的人來視察了五分場的戰備訓練之后,又被隋場長留下來吃了頓飯。
為了避免被人說成鋪張浪費、公款吃喝,午飯沒有在食堂的小包間里吃,而是在隋場長家里。
隋場長的老婆親自動手張羅,其他幾個干部家屬也過來幫忙。
午飯弄的很豐盛,多數是幾個干部自己家里拎來的一些食材,雞鴨魚肉臘腸,應有盡有。
酒是他們農場自己釀的北大荒高度白酒,高達五十八度。
酒席擺在堂屋的一張大圓桌上。
十幾個涼菜熱菜,擺的滿滿登登。
酒有了,菜也有了,吃飯的人也到了,好像還缺點什么。
隋場長掃了一眼清一色的男同志,好像還缺個能活躍氣氛的女同志。
沒有女同志在場,總覺得少那么點意思。
可是他們分場的幾個女干部,就那脾氣和相貌,還有那酒量,請上來的話會不會有點煞風景了?
只怕到時候不但不能盡興,反而會影響氣氛。
隋場長一下子想到了上午給他們倒茶的那個俞小野,他對這姑娘印象十分深刻。
這姑娘眼珠子活泛,一上午給人倒水,都是不動聲色。
眼里有活,卻從來不胡亂插嘴、不多說一句話,很機靈,很乖巧。
而且好像總場那邊的領導對這丫頭也挺喜歡的,武裝部的孫部長還當面夸她來著。
于是隋場長一邊安排各位領導落座,一邊以詢問的口氣說道:
“那個,今天上午給咱們倒水的那丫頭,人家辛苦了一上午,不如我把她也叫過來一塊吃吧?”
正要落座的周自衡一聽,立即抬頭看向隋場長,一臉的贊賞:
這位隋場長表現的很不錯,工作認真負責!
難得的好干部!
其他人聽了,也都挺感興趣。
武裝部的孫部長笑著說:
“是啊,小姑娘站了一上午,確實不容易,叫過來一起吃吧。”
隋場長見其他人都沒意見,似乎都挺樂意的。
就連一向表情嚴肅的周總場長也是表情溫和,沒有皺著眉頭表示反對。
隋場長于是放心地出去把他小兒子叫了過來,讓兒子去找崔欣榮,再讓崔欣榮把宣傳隊的俞小野叫過來吃飯。
消息一路傳到了崔欣榮耳朵里。
要不是負責傳話的這孩子是個老實的孩子,崔欣榮差點以為是故意捉弄他。
崔欣榮抓住隋場長的兒子問了好幾遍,把孩子問的跳腳了,崔欣榮才確定這事是真的!
崔欣榮有些哭笑不得,不敢耽誤,當即去宣傳隊的宿舍去找俞小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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