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客氣了幾個來回，俞家輝牢牢霸占住了那瓶酒，不讓周自衡碰。
俞家輝覺得，周自衡雖然嘴上說著不計較職位高低，但人家總歸是場長，地位擺在那，不能在人家面前倚老賣老。
而且，人家一個總場長，在他面前從來沒有端過場長的架子，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似乎沒拿他當外人，哪怕只是做做樣子，也是很難能可貴的。
俞家輝這人就是這樣，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周自衡不計較兩人之間的地位差距，俞家輝更不能計較兩人的年齡差距。
酒肉面前，人人平等！
所以，他要給周自衡倒酒。
而周自衡呢，也不肯相讓，他早已把俞家輝當成了自己老丈人，一看見老丈人，就想起俞小野，想起俞小野，心里就得意，一得意，什么都愿意干。
別說倒酒了，就是幫老丈人倒尿也沒問題！
就這樣，兩人誰也不肯讓誰，差點為了誰倒酒的問題打起來。
最后，俞家輝死死抱住那瓶酒倒在炕上，急眼了：
“別跟我爭，再爭天就亮了，還喝個屁啊！”
老丈人一發命令，周自衡不敢再爭下去，只能退回來：
“好，俞叔，我不跟你爭了，你倒就你倒。”
俞家輝終于抱著酒坐起來，擰開瓶蓋，先給周自衡倒了一杯。
周自衡雙手端著酒杯，畢恭畢敬的樣子。
這個態度，讓俞家輝很是不解。
但是沒有多想，倒好了酒，兩人碰杯。
碰杯時，周自衡扶住俞家輝的手，故意讓自己的杯沿比俞家輝的矮一截。
這是酒場上的一個潛規則，跟長輩或者領導、比自己地位高的人碰杯時，故意讓自己的酒杯比對方的矮一點，表示對對方的尊敬。
只有講究的人在講究的場合才會這么干，在北大荒這么個不講究的地方，誰會在意這些？
所以俞家輝愣了一下，尋思著，前幾次跟周自衡喝酒，也沒這么講究啊？
這怎么突然就講究起來了？
這么一懵，本來準備好的謝辭都忘了。
俞家輝稀里糊涂地抿了口酒，放下酒杯才想起來自己要說什么，他試探地說道：
“場長，這回是特地來謝你的，多謝你調了我和我閨女的工資，我跟我閨女這個月，都拿到了正式工的工資，都是三十二塊錢。”
周自衡雙唇抿成了一條線，沒有否認。
看來，父女倆的工資和津貼，還真是周自衡的手筆。
俞家輝又道：
“場長，雖然咱倆認識時間不長，但你對我，對我們一家，是真夠仗義，就沖你這么仗義，咱倆不拜把子都說不去！”
周自衡一聽他又要拜把子，立即緊張地連連擺手，脫口說道：
“不，俞叔，我這么做，不是為了你。”
“那是為了誰？”
“——”周自衡差點就要說出真相，好在話到嘴邊，及時咽了回去。
這事兒暫時不能驚動老丈人。
時機還不成熟。
跟俞小野表白，那是情不自禁、水到渠成。
跟老丈人，可千萬別再情不自禁了，還是要端莊一點、冷靜一點，盡量給老丈人留個成熟穩重靠得住的好印象，為將來娶他閨女做好鋪墊。
所以周自衡模棱兩可地暗示道：
“俞叔，我那么做，也是覺得我和你們一家有緣，跟你又談的來，而且，那個，你家閨女，現在是農場宣傳隊的骨干，我是個很愛才的人，真的，我很愛才。有才能的人，自然要受到優待。”
俞家輝使勁點頭贊同：
“愛才好，當領導的，就是要愛才。有些領導生怕自己的風頭被別人搶去，為了襯托自己，故意排擠有才的人，又重用無能的人，那種領導，簡直是單位里的毒瘤。”
周自衡聽到俞家輝這番議論，很是驚訝，沒想到一個糙里糙氣的莊稼漢，居然能說出這種上臺面的話。
俞家輝察覺周自衡的表情變化，也意識到自己這話有點不符合身份，連忙改口：
“這是我聽別人說的，我們老家村兒里有個下放的干部，我跟他一塊兒喂牛，他整天叨咕這些，我就記住了。”
哦，原來如此——
聽別人說的。
兩人又喝了幾口酒，吃著兔肉和花生米，閑談了一陣。
雖然兩人酒量都還可以，沒有醉意，但是胃里的酒精還是發揮了作用，兩人話都多了起來，什么都談。
談著談著，周自衡又把話題扯到自己還在單身的問題上，一副娶不上媳婦兒的煩惱。
按理說，兩人的關系已經這么鐵了，未來老丈人對自己似乎也挺滿意，這個時候，難道俞家輝不應該來一句“你看我閨女合不合適”嗎？
周自衡盯著俞家輝那張藏在絡腮胡子里的嘴，眼巴巴等著俞家輝嘴里蹦出那句話。
但是俞家輝扯天扯地，把宣傳隊的每個姑娘都介紹了一遍，就是決口不提自己親閨女！
難道是自己不夠優秀，入不了老丈人的法眼？
不應該啊！
周自衡覺得自己這條件也還說的過去，相貌不差，家庭不差，工作也不差。
不敢跟別人比，但是放眼整個蜜山農場，他這條件絕對拔尖，怎么老丈人就是沒看上他呢？
周自衡費了半天口舌，暗示了一晚上，老丈人始終沒有領會他的意思。
最后只能絕望地放棄了。
周自衡藏著私心，其實，俞家輝也藏著自己的心眼兒。
俞家輝一直等著周自衡喝的醉醺醺的，好趁機打聽張廣田的事。
眼看著酒快喝完了，周自衡還沒有醉意，俞家輝不能再等了，只好旁敲側擊地提到今天晚上的事。
他捂著自己的心臟，說今晚被民兵隊的槍嚇的不輕，生怕他們把自己給崩了。
周自衡想起老丈人那舉手投降的樣子，有點心疼，他告訴老丈人，那槍里應該沒有子彈。
兵團農場有明文規定，平時沒有任務，民兵隊的槍是不能上子彈的。
總場發放到分場的子彈，都有定數，每個人要領子彈，必須寫明數量和原因，一般情況下，沒人會亂開槍。
當然，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亂用槍彈的情況還是很普遍。
只是今天晚上，民兵隊的槍膛里應該是空的。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