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野問：
“為什么？”
“你不得跟小周回去陪你公婆過年嗎？等你們忙完了元旦的工作，趕緊收拾收拾回去吧。”
“媽，我這就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了？”
徐英批評道：
“傻孩子，你跟小周這一年時間都在我這，好容易過年了，有休假的機會，你不跟著小周回去看看你公婆，人家不想你，難道人家不想自己兒子嗎？回頭你們倆在我這過年，你公婆在京城那邊叨咕我、說我霸占他們的兒子怎么辦？”
俞小野想想，好像是這個道理。
“再說了，你倆去年過年就在我這過的，輪也該輪到那邊了。”
俞小野點點頭，也確實該去京城過年。
但她又放不下這邊，笑著問道：
“媽，那我要是去京城了，不在你身邊過年，你會不會想我想的餃子都吃不下去？”
“拉倒吧，都走了我才清靜呢。”
“媽，不帶你這樣的！”
“好好好，你不在家，媽會想你想的吃不下、睡不著，行了吧？”
“嘿嘿嘿——”
一家人走著離開火車站，路上，又去了副食品商店買了點其他東西，一路走走逛逛，回到家時，心情都好轉起來。
家里少了三個人，一下子空蕩了許多，徐英和翠花都有點不適應，總覺得沈瓷和孩子還在屋里，兩條腿老是要往那屋里去。
又想到，沈瓷和孩子這一走，俞正賢怕是再也不會來了。
這會兒再想想俞正賢被迫離婚、剛出生的兒子也跟著走了，又覺得他有點可憐。
但是正應了那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也是自己作的。
再想想他這段時間的變化，從一個無業游民變成林場職工，能腳踏實地的在林場工作，沒再去搞那些歪門邪道，這也算是大大的進步了。
人都是一點點改變的。
沈瓷離開后沒幾天，俞二野和俞小野一起去了林場一趟，專程去看望大哥。
俞小野知道大哥是愛著沈瓷的，也愛自己的兒子，那母子倆的離開，必定對大哥造成了巨大的心靈創傷，她擔心大哥會不會想不開，或者破罐子破摔，變成從前那個無所畏懼的法外狂徒。
不過，他們在林場食堂見到大哥，見他正常工作，雖然臉上明顯多了些風霜，但沒有為老婆孩子離開而消沉，俞小野稍稍放心了。
“大哥，今年回家過年吧？”俞小野勸。
俞正賢搖頭：
“不去了。”
俞二野道：
“為什么不去，回家過年多好，你一個人在這邊冷冷清清的，還是跟我回去吧。想想去年我們都在家過年，多熱鬧啊。今年小野和場長要去京城，到時候家里只剩爸媽、翠花、胖丫還有我，人這么少，多沒意思，你也回去吧，我們一起過年，我們今年買點炮仗，我們一起放炮仗。”
俞正賢不為所動，還是那句話：
“我不去了。”
不論俞二野、俞小野怎么勸說，俞正賢始終沒有答應回家，說是要留在林場，食堂喂了豬和其他禽畜，沒人不行。
兄妹倆雖然很遺憾，但大哥打定了主意堅持留守在林場，他們也沒有辦法。
俞二野、俞小野去林場之后沒幾天，上面又下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通知，正式提拔俞正賢為林場食堂司務長，工資跟著漲一級。
從此，俞正賢也算是成為一名干部，走上領導崗位。
好消息接踵而來，林場食堂被評為今年的先進集體，元旦大會時要上臺接受表揚。
這是自從伐木連隊成立兩三年以來，第一次獲得榮譽，整個林場、尤其是原來的老伐木連隊所有伐木工都特別振奮。
俞正賢對這些好消息感到十分平靜，他表面上做出開心的樣子，實際內心毫無波瀾。
再多好消息，也無法填平內心深處的坑洞。
自從沈瓷帶著兒子離開，他的心就像空了一塊，那里什么都沒有，完全成了個看不見摸不著、卻真實存在的黑洞。
尤其是夜深人靜一個人的時候，那黑洞能把全世界吞沒。
他住的小木屋，在沈瓷走后也沒有任何變動，仍然保持沈瓷離開時的樣子。
沈瓷用的那些東西，都擺在明面上，她的衣服也都放在原處，好像那個人仍然在這住著，沒有離開。
元旦即將臨近。
農場宣傳科的節目也都籌備好了。
今年俞小野作為宣傳隊總隊長，因為工作紛雜，沒有參與節目表演，只負責節目的籌備和編排。
在所有準備工作進行的差不多、只等著召開元旦大會時，又一個意外發生。
周自衡忽然接到一封京城家里發來的電報，電報是以父親周敬儒的名義發的，只有六個字：
家中有事，速回。
短短六個字，讓周自衡心里很不踏實，不知家里發生了什么。
難道父母突然重病？
或者是發生了其他變故？
眼看著元旦大會馬上要召開了，手頭繁雜的工作已經全部準備就緒，沒想到在這個關頭出了岔子。
盡管他放不下這邊的工作，但更放不下家里的父母。
考慮再三，他還是決定立馬動身回去。
只是可惜俞小野不能跟他一起回京，俞小野宣傳科的工作也至關重要，兩個人不能同時離開，必須留下一個，所以只能讓俞小野留下。
他一邊跟江秘書交代工作，一邊讓辦公室的小谷去喊俞小野。
俞小野被叫到辦公室，看見周自衡桌上一堆文件，亂糟糟的樣子，再看周自衡臉色有點凝重，她敏感地發現了不同尋常，趕忙走過來問：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周自衡抬頭看著俞小野說道：
“我要回家一趟。”
“回家？”俞小野差點沒反應過來回哪個家，縣城大街父母的家，還是后面家屬樓他們兩個人的小窩？
“對，回家，回京城。”
“回京城？”俞小野吃驚不小，“家里發生什么事了？”
如果不是什么傷筋動骨的大事，周自衡不可能在這個關頭丟下工作急匆匆地往家趕。
周自衡怕俞小野過于擔心，放輕松了語氣說：
“具體沒說什么事，只是發了緊急電報讓我回去。”
俞小野腦子里第一個想到的跟周自衡一樣，就是家里老人是不是生病了，畢竟公公婆婆那么大年紀，六十多歲的人了，說不準突發急病或者摔倒受傷之類的，不然他們怎么可能突然沒來由的把自己兒子叫回家？
“那我要跟你一起回去嗎？”
“不，你先別回，你還得在這邊幫我盯著點，我走了以后，很多工作還得交給你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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