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父親，周自衡腳步頓住，叫道：
“爸，我回來了。”
周敬儒雙眸暗沉，盯著一年沒見的兒子，本來板著臉打算問罪，但是一眼看見這小子居然牢牢牽著姑娘的手，暗沉的雙眸微不可見的閃了一下，問罪的話全忘了。
等想起來要說什么時，莊懷簡已經拿接下周自衡手里的公文包和行李包，催著兩人：
“餓了吧，快洗手吃飯，我們都還沒吃，就等你們了。”
周自衡見父親沒有說話，便帶著俞小野在進門處的洗臉盆里洗手。
洗了手，周自衡拿著毛巾架上的毛巾擦手上的水漬。
自己的手擦完了，又替俞小野擦。
俞小野覺得當著周家父母的面讓周自衡給自己擦手有點不妥，怕引起老兩口的反感，想抽回手。
但周自衡牢牢握住她的手腕，旁若無人地在她手背手心快速擦了幾下，動作利落地把俞小野手上的水擦干了。
周敬儒和張姨看見這個場面，這小子居然幫姑娘擦手？！
兩人都看傻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看了個全程。
只有莊懷簡已經領教過兒子對人家姑娘的溫柔和耐心，見怪不怪的笑笑。
擦完手，周自衡又領著俞小野的手走到飯桌旁。
俞小野沖周敬儒叫了一聲：
“周伯伯。”
周敬儒抬起眼皮看了俞小野一眼，這半天里，周敬儒已經從老伴兒了解到俞小野這個人了，知道兒子老牛吃嫩草，找了個小十二歲的女朋友。
小十二歲倒不是什么問題，部隊里老夫少妻多的是，別說小十二歲了，小二十歲的都有，比如尤文月的父母就相差二十歲，所以周敬儒覺得十二歲的年齡差距不是問題。
問題是，這姑娘的行為看起來過于彪悍，兒子到底看上她哪點了？
老伴兒非說這姑娘乖，到底乖在哪里？
拿盤子砸人，這在他們家，還是頭一回！
要不是看在這姑娘是自己兒子女朋友的份上，就沖她敢在他們家這么打人，周敬儒非得把人抓起來關上兩天讓她好好反省反省。
——可是再轉念一想，打人這事不怪俞小野一人。
一個巴掌拍不響，今天中午確實是尤文月有錯在先。
周敬儒一直認為文月是個懂事知禮的孩子，沒想到會因為周自衡有了女朋友激動到失去理智，不但說話過分，而且當時要不是俞小野用盤子砸人，估計被打的就是俞小野了。
要說文月還沒結婚，她那么激動還情有可原，但文月已經結婚，孩子都會跑會跳了，再去爭風吃醋，多少有些不懂規矩，容易引起家庭矛盾。
所以，今天的事，尤文月和俞小野，兩人都有錯，各打五十大板。
所以，周敬儒對俞小野，倒也沒那么大成見。
這時見俞小野過來跟自己打招呼，看起來確實挺文秀乖巧的一個女孩子，完全沒有白天面對尤文月時的囂張氣焰，便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
“坐下吃飯吧。”
俞小野放心地在周自衡身旁坐下了。
桌上六個菜，都是家常菜，還有一小筐饅頭，一鍋蛋花湯，看著還是挺豐盛的。
張姨過來給他們一人盛了一碗湯，盛完湯就回廚房忙活了。
飯桌上，只剩家自家人。
氣氛還是有點不那么自然。
周敬儒原本就因為周自衡放棄部隊的前途、轉業去了北大荒感到不滿，再加上父子倆都是性格強硬的人，經常尿不到一個壺里，所以平時關系不怎么親近。
周敬儒見兒子一言不發，也不主動跟自己說話，那副執拗的態度，明顯是在用沉默表達心中的不滿，周敬儒也就懶得搭理他了。
本來準備好話全都愛咋地咋地、懶得問了，只下命令似的說了句：
“吃飯！”
一聲令下，周自衡從筐子里拿了個饅頭，掰開，遞給俞小野一半，自己留一半。
坐在對面的莊懷簡見兩人如此自然地分一個饅頭吃，顯然兩人的關系已經很久了，已經有種老夫老妻的即視感，心里就更踏實了，笑著看了周敬儒一眼，發現周敬儒也在用眼角的余光偷偷關注著這一幕。
莊懷簡尋思著，老周從來沒沒見過兒子跟哪個姑娘這么相處過，估計也在看稀奇吧。
不知道老頭子會不會覺得欣慰，反正莊懷簡是越看越覺得兒子跟這姑娘看起來很幸福、很和諧。
莊懷簡笑著拿了筷子，夾了一筷子蒜苔炒肉絲放到俞小野碗里：
“小野，多吃點，今天肯定累著了。”
“謝謝伯母。”
“別這么客氣，一定要吃飽。”
“嗯。”
俞小野拿了筷子，把碗里的蒜苔肉絲都吃了。
周自衡又給她夾了一筷子小蔥炒雞蛋。
俞小野抬起眼皮給了周自衡一個眼神，讓他不要再給自己夾菜，被父母看見了不太好，但周自衡絲毫不理會，一邊自己吃，一邊忙著給俞小野夾菜，就當父母不存在一樣。
俞小野還悄悄在桌子底下用腿碰了他一下，結果周自衡又禮尚往來地回碰過來，沒有停止手里的動作。
到這時候，俞小野才發覺，周自衡就是故意當著父母的面這么干的。
在父母面前這么干，不是秀恩愛，而是強勢地證明她在這個家的地位，或者說在周自衡心里的地位，希望家里人能重視她的存在。
這個舉動，有點幼稚，但讓俞小野覺得暖心。
大家安靜地吃著飯。
飯吃到一半，氣氛沒剛開始那么僵硬了，莊懷簡才對俞小野說道：
“小野，白天的事，你別往心里去，你應該也知道文月和衡子以前的事了，我們兩家是老交情，你周伯伯和文月她爸，從紅-軍長征時就認識。
兩人一起跨過草地、后來一起打仗，再后來同一個大院工作，他們不但是革-命戰友，還是最好的朋友。
所以這幾十年來，我們兩家關系一直很好。
從前，兩家父母確實有意成全他們兩個，但是因為衡子受傷的事，這事就算了，當時文月嫁了別人，也已經生了孩子。
我本來以為，文月能放下過去，沒想到她今天見了你會那么對你。
小野，你放心，不管以后文月再怎么鬧，在我們心里，你才是衡子女朋友，我也希望這件事不要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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