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斐這通電話肯定是打不通了，唐曉冰拉開門出來的時候，見到滕熠正拿著笤帚在清掃地上的玻璃碎片。
客廳像剛剛遭受過一場暴風雨的襲擊，滿地的碎玻璃，茶幾上，沙發上也有飛濺上去的碎片，這些碎片來自于墻壁上掛著的全身鏡，此刻，白色的墻面上，只剩下一個黑色的邊框，不止是鏡子，她低下頭，盯著腳邊那個四分五裂的手機。
唐曉冰的臉色唰一下變得蒼白難看，眼前這情形明顯不是什么意外，他在氣……她？
滕熠見她出來，手里的動作頓了頓，“你先進屋，我掃完了你再出來。”
“滕熠！”她突然叫他。
他皺了皺眉頭，抬頭看著她。
剛一開口眼睛就紅了，她用力吸了口氣，壓住鼻間的酸脹，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說：“你就這么討厭我嗎？你不想見我的話我可以走，哪怕我睡……咳咳……”她氣息不均被嗆到了，重重地咳了幾下，用手背在臉上胡亂一抹，又接著大聲說：“哪怕我睡馬路，被雨淋死，我也不會再來礙你的眼！反正在你眼里，我一無是處，做什么都是錯，但是滕熠，我怎么活，那是我的事，我覺得好，那就是好，我覺得值得，我就會堅持到底，不會因為你的話去改變。你可以討厭我，恨我，也可以不認同我的觀念和做法，但請你不要用這種方式去發泄你的怒火，你有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說，我真的……不喜歡你這樣！”
她說完轉身就要走，“唐曉冰——”
她頓住腳步，卻沒有轉身。
身后傳來陣陣粗重的呼吸聲，她的心又悶又疼，眼淚一個勁兒地往下掉。
“對不起，不是……因為你……”
不是因為她？
她愕然回頭，來不及擦拭的淚珠在睫毛上顫了顫，落在臉頰上。
那剛才發生了什么。
滕熠神色復雜地看著她，“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你不用走，我……情緒失控不是你的原因。”
真的嗎？
唐曉冰從他眼里得到答案，“即便不是我，以后也別這樣了。”
他點點頭，指著房間，“你先進去，我掃完了你再出來。”
“我幫你。”她作勢要去拿工具，被他攔住，“這里地方太窄，你在這兒，我清理起來不方便。”
她沒再堅持，回房間前告訴他，清理碎玻璃用寬膠帶粘起來會比較安全和快捷。
客廳里的聲音持續了一陣子，漸漸的，沒了聲響。她想出去看看，但又怕給他添麻煩，只好繼續抱著手機盯著窗戶發呆。
過了許久，她聞到飯香，他站在門口，隔著一道薄薄的門簾，叫她：“唐曉冰，吃飯。”
午飯竟是她饞了好久的燴面。
濃郁醇厚的湯底，雪白勁道的拉面，色澤誘人的肉丁，和碧綠的小油菜。
只看外觀，就讓人食指大動。
茶幾上的燴面只有一碗，她抬頭看他，“你不吃嗎？”
“不餓。你吃吧。”他說完朝臥室那邊走，走了幾步，速度慢下來，停住，轉頭對她說：“上午的話我說重了，沒有顧及到你的立場，對不起，你忘了吧。”
她怔住，呆呆地看著他。
真的，沒想到他會道歉。
她原本就不是一個愛記仇的人，不然的話，她也不可能出現在這里。
“算了，算了，我們都不要再提了。”她擺擺手，故作輕松地說。
他點點頭，回房間了。
這一進去就再沒出來，唐曉冰下午有課，她人掛在鏡頭前，心卻跑到隔壁屋去了。
后來，不知怎么的她就睡著了，再醒轉已是夜里，她趴在書桌上，身上蓋著一層薄涼被，有一束暖光從背后籠著她，把她的影子投射在墻壁上。她慢慢回眸，從床頭臺燈暖黃色的燈罩一直望到門簾下那遠處的老舊沙發。
滕熠坐在沙發上，盯著手里的白酒杯。酒杯中透明的液體在燈光的作用下呈現出琥珀色的光澤，而他的目光則像是兩束具有穿透力的射線一樣，透過這片琥珀，看向更久遠的過往。
他的眼里布滿血絲，瞳孔深處卻有火焰在跳動燃燒。他近乎麻木的與這杯酒僵持了很長的時間，忽地，他用力攥了下酒杯，仰頭，把整杯酒倒入口中。
辛辣苦澀的酒液順著喉嚨一路燒到心肺，這久遠的熟悉的滋味讓他皺了下眉頭。
旁邊傳來聲響。
他轉過頭，看到一臉惺忪的唐曉冰半掀著簾子站在門邊。
兩人目光對上，糾纏了幾秒，滕熠垂下眼皮，轉開臉。
“你怎么喝上酒了？”唐曉冰走過去，把快掉下桌面的酒杯朝里面推了推，然后動作自然地坐在他身邊。
他傾過身，拿起酒瓶又要倒酒，卻被她按住手腕，“別喝了，再喝就醉了。”
桌上的白酒只剩下半瓶。
他皺眉，轉過頭，用那雙紅得駭人的眼睛瞪著她，“別管我，吃你的飯去。”
“你做飯了？”她以為他一直在喝酒。
他沒說話，抖了抖手腕，甩掉她的手，繼續往杯子里倒酒。
“算了，你想喝就喝吧，人嘛，活著已經夠艱難了，何必再拘著自己。”她說完，拿起桌上的空酒杯，把酒倒上，舉起，“來，我陪你喝。”
他轉頭就看見她明媚的模樣，那雙美麗的眼里同記憶中一樣，溢滿笑意。
他還愣著。
她已經豪氣干云地撞了撞他的杯子，對嘴就要喝。
他猛地驚醒，一把奪過她手里的酒杯，“不準喝！”
她巴著他的胳膊，要去夠，“為什么呀，我早就熟……不是，成年了！我要喝！就是要喝！”
他單臂擋著她，側過頭將她那杯酒倒入口中，又把自己那杯酒也喝光，酒瓶放在茶幾左側，離開她的視線范圍。
“滕熠！你太過分了！”
沒喝到酒，她氣得不行，抓起他的手臂就咬了下去。
實打實的咬。
牙尖嘴利的丫頭。
贏不了就開始耍賴。
他沒有制止她，只是低頭看著自己手臂上那個毛茸茸的小腦袋，一拱一拱的，小貓似的，可愛至極。他的嘴角一點點上揚，眼里駭人的紅光褪去，唯余淡淡的紅。
“嘶！”
他還是被咬疼了。
她霍然抬頭，慌張不安地問他：“我沒使勁啊，你的胳膊肉太瓷實，我咬不動……”
他目光深深地望著她。
她心生忐忑，下意識想躲，可剛一動，腰就被他伸臂箍住，朝前一扯，她就到了他的懷里。
“唐曉冰。”
她聞到他口鼻中濃濃的酒味，因為是他，所以這味道竟變得不那么差了。
她的眼里，望到的是他凸起明顯的喉結，鬼使神差一般，她竟主動湊過去，親了親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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