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唐永強打來的，問唐曉冰什么時候結束，唐曉冰說快了，唐永強問她用不用接，她說不用了，結束了她叫個車回去。
唐永強沒有勉強她，沉默了一會兒叮囑她注意安全就掛了電話，唐曉冰捏著手機，心里感到一陣愧疚。
她不是個喜歡說謊的人，可最近，臉皮厚得連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原來說謊多了也會變成習慣，為了掩蓋最初的一句謊言，后面要用無數句謊話去圓，沒有任何退路。但她也是有底線的，二十幾年浸潤在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做人的良知時不時就會冒出來，刺激一下她的神經。
這種感覺很糾結，也很焦慮，盡管她掩飾得很好，可還是會在某一刻影響到她的情緒。
她站在角落里，想站一會兒再回去。
侍應生在一邊準備酒水，匆忙間撞到一只酒杯，眼看就要闖禍。
一只纖細白皙的小手及時出現，托住酒杯擺正，解了他的困局。
“謝謝，謝謝。”侍應生扶著托盤，臉上盡是感激。
唐曉冰微笑，“沒事。”
她準備回去找滕熠了，太晚回去，她怕父母擔心。
朝廳里走了幾步，她突然收住步子，停在通道中央。有人迎面走過來，她也沒動，那人好奇地看看她，側身從旁邊走了過去。
約莫愣了幾秒鐘，她像是被燙到腳似的，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之后她轉過身，快步走回之前的小角落。
這里隱蔽，沒人注意到她。
她貼墻站著，眼睛盯著地毯上的一坨污跡，下唇在牙齒的壓迫下，漸漸泛白失血。
一團白色的煙霧穿過木質博古架飄了過來，她僵直地站著，沒有躲開，直到架子后面傳來一陣淺淺的聲浪。
“萬姐，說起這損人的功夫你要排第二，那就沒人敢排第一了。你是沒看到丁嵐剛才那有苦說不出，強顏歡笑的樣子有多可笑。”說話的女人輕浮地嘖嘖兩聲，“她肯定后悔辦這場生日會了。”
“你不是一直挺巴結她的嗎？”
“我巴結她？嗤，她在丁家算什么呀，一個被自己親爹扔在外面二十幾年不管不問的女兒，她就算回到丁家，也只能在弟弟妹妹的牙縫里搶幾間破門面收租而已。”
“你是沒從她那里騙來好處，不甘心了吧。”
女人悻悻地哼了聲，住了嘴。
煙霧裊裊升起，填滿木質格柵的縫隙。
“她沒那么傻，你小看她了。”
“她不去和她后媽爭家產，反而窩在一個小破銀行里混日子，你見過這樣又慫又蠢的富二代嗎，丁家二代里面，隨便拎出來一個，也比她有出息。”
“你的智商和眼光的確只能看到這些，丁嵐沒把你踢出這個圈子，說不定就是因為你這點蠢勁兒。”
女人聲音變了，壓著怒氣低聲喝斥說：“老萬，你啥意思啊，咋分不清好壞人，張口就罵呢。”
“你不懂就算了，但看在你我過去的交情上，我奉勸你一句，丁家的水太深，你我都不會游泳，別往跟前湊。”
“那你今天還……”
女人輕笑，“我這頂多算是捋了把虎須，沒觸碰到她的底線，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是為了老陳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故意找丁嵐麻煩的吧。”
“不是嗎？”
女人的笑聲放肆起來，“你要說一點沒有，那也不現實，女人嘛，心眼兒終歸是小了一點。可我沒打算真得罪丁嵐，她心里也清楚，不然的話，你以為她今天當著那小年下的面，能全了我的面子。”
四周靜了靜，“你們可真夠陰險的。”女人感嘆道。
“彼此彼此吧。你呢，以后別誰的話都信，誰點火你都跟著著，這點都看不透，怎么幫你老公攀上丁家的生意。”
“哦。萬姐，你以后多提點提點我，我這人腦子笨，看不了這么深。”
“承認自己笨了。”
“承認，承認，我笨。”
女人笑了笑：“算了，跟你也計較不著。”
“萬姐，你現在就幫幫我唄，我剛才，在丁嵐面前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你啊，活該！”
“萬姐……”女人哀求叫道。
四周又靜了靜。
“那小年下，看到了嗎？”
女人愣了一下，腦子里閃現出一張英氣冷峻的年輕面孔，“啥……意思？”
“丁嵐對他動了真心。那年下開了間洗車行，你先過去辦張vip卡，再做個全套，認識一下。”
“丁嵐？動心？”
不可思議。
女人嗤了一聲，“裝什么洋蒜啊，你當年追你老公的時候，不是挺瘋狂的嗎。”
“那能一樣嗎。”
“你是說小年下沒錢？配不上也幫不到丁嵐？”女人勾起唇角，笑了，“丁嵐，最不缺的就是錢，她要的，是這個……”
不知女人做了個什么動作，惹得木架后聲浪漸大。
唐曉冰垂下眼睫，手指攥著裙擺側邊，安靜地等著博古架那邊的腳步聲離開。
沒等生日會結束，滕熠就帶著唐曉冰告辭離開。
丁嵐是主角，不能走，但她堅持把兩人送到電梯口。
“再次感謝光臨，沒招待好，多擔待。”丁嵐神色自然的同他們客套著。
滕熠揮了下手，“回去吧。”
丁嵐看著他，輕輕點頭。
滕熠按下電梯下行鍵。
“嵐嵐，我有句話想跟你說。”一直不出聲的唐曉冰忽然開口說道。
丁嵐愣了愣，和滕熠交換了一個眼神，微笑，“好啊。”
唐曉冰指著右側角落，“去那邊說吧。”
丁嵐眸光輕閃，臉上笑容不變，“好。”
滕熠單手抄在褲兜里，目送兩人離開。
她們并未走遠，只是聽不到她們談話的聲音。相較于丁嵐的美艷成熟，唐曉冰看上去青澀稚嫩得就像是一朵黃色的小雛菊。
大多是唐曉冰在說，丁嵐偶爾回應一下。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唐曉冰的側臉線條繃得緊緊的，如臨大敵一般嚴肅正經，而丁嵐則和她相反，雙手環著手臂，嘴角始終掛著一抹淡笑，饒有興味地看著她。
滕熠收回目光，手指捏著香煙盒，幾次想把它拿出來，又把這個念頭捺滅下去。
談話時間不長，沒過多久兩人回來了，滕熠直起身子，看了看唐曉冰，按下電梯下行鍵。
電梯很快叮了一聲，居中的一扇門緩緩開啟。
丁嵐站在通道上，看著滕熠護著唐曉冰走進轎廂，兩人幾乎同時轉身，看向門外的自己。
丁嵐舉起手，朝里面的兩個人輕輕晃了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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