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宇輝掃了一眼里邊的賓客，就覺得真不該來的。這餐飯，肯定會吃得窩心、慪心。主要的，并不是幾個同事，而是除他們之外，還有那名頭發發白的老干部和另兩個美女。
這個老干部，名叫宋南方，是城南區委退下來的老同志，其實賀宇輝在他在位的時候，就認識他。他以前確實有點權利，也做了很多事情，更是城南區班子成員，能在城南區決定一個人的命運。后來聽說出了點問題，提前兩年退下來了。
出席這晚宴的還有兩名高挑漂亮的女生。這兩年紀約摸二十三四歲，初看像音樂學院的學生，倒也文靜可愛，漂亮精致，但聽她們介紹，賀宇輝才知她們是醫藥公司的代表。
這年頭，一些醫藥公司為了拓展地區業務，往往派出年輕漂亮的代表來到醫院進行公關。這些人是想盡辦法與醫院里的高層聯系。以取得醫院高層和醫生的認可，從而更多地使用她們的藥品。
這些人，也算是破壞現有醫藥規則的人。因為為了達成她們的目地，她們通常不擇手段，輕則給醫生紅包送好處，甚至為了拿下某個醫生主動獻身者，在行業都不乏其聞。
若是別的場合，在老板或者公家設的飯局，他覺得遇上這醫藥代表情有可原。但是這里是集合了院長和副院長同事聚會，想不到她們混了進來，這讓賀宇輝頓生厭惡，也有些想不通。
賀宇輝和崔明濤進來的時候，院長鄭卜毓和宋南方正在談笑風生。看到賀宇輝兩人進來，大家微微一愣，都起身歡迎。隨著劉明杰微笑著作介紹。宋南方微笑起身，迎上來握了握賀宇輝和崔明濤的手道：“賀院長這么年輕，崔主任這么精干，真是年輕有為啊。”
賀宇輝禮節性地笑了笑，待到劉明杰對兩個美女也作過介紹過后，他繞過餐桌，選擇坐到副院長沈洪光身邊。兩人是熟人，現在又都是副院長，坐在一塊，更加輕松。
但讓賀宇輝想不到是，當他坐下來的時候，其中一個叫阿秋的醫藥代表，臉帶笑意，一屁股就坐到他的旁邊。這讓賀宇輝郁悶了，因為他心想，這右邊留著給崔明濤那小子坐的。眼見她一屁股坐下，賀宇輝雖有不滿，還不能表現出來。
整餐飯，事實上，幾乎就成了宋南方的獨家表演。他下臺之后，或許也沒有人聽他講話了，此時占著主場，話就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滔滔奔流不復還。
他唾沫橫飛夸夸其談，大體是這輩子為城南區所做出的貢獻，以及現在他所認識的領導，都給過了一遍。甚至在說到當前某個在職的領導時，他破口大罵那人飯桶！若是城南像他這樣搞，遲早要完蛋。
賀宇輝看著他唾沫橫飛的樣子，恨不得扒完飯走人。而且，身邊的這兩個醫藥代表也粘得鐵緊，一會兒賀院長咱們喝一個，一會兒賀院長咱們交換下微信，讓他不堪其擾。而且這情緒，還不好表現出來。
正當大家用著餐，互相舉杯時候，辦公室崔明濤站起來接了一個電話，然后行色匆匆走到院長鄭卜毓身邊道：“院長，不好了，腫瘤科一患者，和護士罵起來了，患者家屬，還打了咱護士。”
鄭卜毓一聽，臉色一變。
醫院發生這樣的大事，肯定是她這個院長出面才好。
但是眼下，她的身畔坐著宋南方，他雖退下來了，還是有些權力可以使用的，她不想錯過任何攀咐權力的機會。
就在她臉呈為難時，想不到賀宇輝主動站起來道：“鄭院長，這事兒，就交給我回去處理吧！您在這里安心陪客人就行！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
對于賀宇輝的主動請纓出戰，所有人都呆住了。
尤其是鄭卜毓，她目光望著他離開，微微點頭對眾人道：“賀宇輝這小子，真還挺有擔當的。”
賀宇輝從飯店出來，將襯衣掖了掖，腰桿挺得筆直，疾步走在秋日的夜色里。
秋風微涼，正好吹去飯局壓抑而痛苦的氣氛。
娘的，本來說得好好的是同事聚會，卻變成了業務關系的勾兌。宋南方來參加這宴會是啥意思？不就是給劉明杰站臺，告訴在座的班子成員，他是有后臺的嘛。
而那兩個女生，則明顯是赤果果的利益勾兌。說不定只要鄭卜毓聯同幾個副院長和醫生同意用她們的產品，那么肯定會收到豐厚的回報。
一路上，賀宇輝想著曾對他寄予厚望的范艾華，心里一陣難受。
……
醫院四樓腫瘤康復科。
患者李小虎兩兄弟，以及他的兩個朋友，正圍著一個柔弱的女孩動手。幾人相當強勢，他們將護士秦小睛圍著，硬是不讓別人靠近。秦小睛被他們揍了兩個后，正縮在墻角瑟瑟發抖。
賀宇輝在進入醫院的時候，就給值班的護士長陶潔打了電話，初步詢問了原因，得知主要原因就是護士秦小睛在護理李小虎父親的時候。這個老人在醫院住久了，認為與秦小睛熟悉了，就有些為老不尊，趁著秦小睛給他打針的時候，他就笑嘻嘻地摸她的小手。
以前的時候，他就摸過，秦小睛心情好，沒有多反感，或者說沒有反抗。但這天她心情特差，趁著他在摸她的手時，就朝這老家伙臉上唾了一口，然后罵了他一句。
這就不得了，老頭子怒不可遏將他兩個兒子叫來，以秦小睛辱罵他為由，他呼啦一下就將秦小睛煽了個耳光。
就是這樣，還不行。
老人的兒子李小虎帶人趕來，其中一個手揪著秦小睛的秀發，將她頂到死角，稀里嘩啦又是兩耳光，而且還要秦小睛跪下給老人道歉。
賀宇輝一聽是這情況，心里頓時不是滋味，特別是陶潔說到護士小姑娘時，他眼睛里的淚水都在晃動。
在陶潔說完話的時候，他忍不住破口大罵道：“陶潔，你還好意思當她護士長呢，你是吃屎的嗎？你讓他們打你的人，就不知道將保安叫來先拉著架？”
護士長陶潔被賀宇輝在電話中罵，委屈的直掉眼淚道：“賀院長，不是咱們不拉架，是這幾個人真的太兇太野蠻了，他們互相圍成一圈，不讓我們挨邊。我們喊了兩個保安上去，他們還用椅子要揍拼命！”
賀宇輝嘴里叨罵了一句“草特瑪的”，正好看著電梯停在四樓。他快步走了進去，只見在康復科過道的盡頭，一圈人圍著秦小睛，將她逼在最墻角的位置，她此時頭發散亂，只抱著頭，任這些人辱罵。
其中有個家伙，想要秦小睛跪下道歉，她不肯。還要揚起手揍她，也就在這時，賀宇輝高聲道：“給我住手。”
見到賀宇輝來了，圍著最外圍的幾個醫生，紛紛讓出一條道來。這個帶頭攻擊秦小睛的李小虎，也將身子扭過來。
他們冷冷的盯著賀宇輝，嘴里冷笑一聲道：“這是當官的吧？你來得正好，我們正要向你們討說法。”
“就是！你們護士什么素質！還朝咱家老爺子臉上噴唾沫，我看她是想找死吧！”
賀宇輝板著臉，沒有任何表情走到他們面前，然后沉聲道：“我是城南醫院副院長賀宇輝，你們有什么事情？隨我到保衛科去說吧。”
“去保衛科說？你什么意思？”李小虎嘴角哼哼兩聲，然后指著秦小睛道：“事情很簡單，就是這個女的，侮辱了我的父親，我現在要她跪下來道歉！”
“對啊，我們沒別的要求。”
本來賀宇輝到說到保衛科，就是給他個臺階下。
此時見李小虎如此囂張跋扈。賀宇輝干脆沖站在身邊的保安隊長肖思龍道：“肖隊長，既然當事人不能到保安科好好說話，那這樣，你先報個警吧，讓派出所的過來處理。這次事情，誰對誰錯，反正我們這里是有監控，他們一看就知！”
李小虎一聽他們報警，頓時怒火上升。
他踱到賀宇輝面前，嘴里哼了哼，用手指著賀宇輝道：“姓賀的，你什么意思啊？你這是想袒護這女人是不是對？還是覺得我們錯怪了她？你去問問，是不是她辱罵了我老爹？”
秦小睛見賀宇輝來了，低聲爭辯：“誰叫他摸我！”
“草，你還嘴硬！”圍著這男人，再次準備動手。
賀宇輝見他又要動手，他一步攔在秦小睛面前，面對這幫人的咄咄逼人，此刻他早就怒火燃燒，但是，作為他的身份，只能將火氣壓了壓道：“我不管知道你們是什么人，也不管之前發生了什么？是她罵了老爺子也好，還是你們打了她也罷。現在，不用在這里理論！這是醫院，患者需要安靜。現在，我們就等警察來處理。”
李小虎見賀宇輝根本不上道，也不想在這里解決問題。
這一下就著急了，他身子往賀宇輝面前一堵道：“草，你什么意思啊？草，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李小虎在城南是什么人？我分分鐘讓你這個副院長下崗，你信不信？”
賀宇輝本就不想與他們產生直接沖突，此時，正色道：“我不管你是哪個局的？也不管你是什么人，現在我只要求你一點，你和你的人，別在咱們醫院鬧事就行。”
“你？！”李小虎手指著賀宇輝，氣憤道：“好，我們就等警察來！”
“好！”賀宇輝干脆大聲應道：“今天這件事情，到時自有鑒定。若是這護士錯了，我立馬開除她，我來向你道歉。若是你們不由分說將她打了，這責任，你們必須得扛！”
賀宇輝說出最后一個字時，語氣陡然增加，讓人有股不寒而栗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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