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衛計委這樣的單位本來編制就不多，總共只有三十幾人。哪怕加上合同用工和臨時工，也就四十多人。
但是，這里邊人的成份，卻相當復雜。
就拿幾個副主任來說，這些人多在地方上或者部辦局搞過一把手，最次也是當過副區長（副縣長）才上去的。
他們年紀比賀宇輝大，在這地方也耕耘久了，自然積累了豐厚人脈。而就算那些合同工和臨時工，也不是普通人，不是哪個局領導的親戚，就是市領導的老鄉、戰友。或者就是內部人的親友。
這錯綜復雜的關系，就如蜘蛛網一樣，織成了內地三線城市衛計部門的關系網絡！任何人身處其中，都必須是這關系網上的一環。
像賀宇輝這樣由醫院進入衛計系統的家伙，自然在里面資歷最淺。大家都知道，你一個醫生，能結交幾個領導呢？就算你能結識領導，但你能分得清這個城市，誰是真正的實權派嗎？甭看有些人職務低，但權力大。也甭看有些人權利大，實則屁用都沒有。
賀宇輝雖然在城南醫院稍有建樹，但他的上來，自然觸犯某些人的利益，也引發里面很多人的不滿。賀宇輝去衛計局報到后，在里面待了不長的幾天，就感覺氣氛異樣！很多人雖然表面上賀主任喊得親切，實則背地里暗叫他食軟飯者，更有甚者，在他去找人家交流工作的時候，被故意推諉，或者被翻白眼，都有之。
賀宇輝當時能進來，雖然看似得益申貴友的舉薦，副市長雷躍剛和甘大主任肖靜的支持。但是最初談話的時候，可不止他一個人。
就這個副主任的崗位，當時都談話了三個人。三人分別是賀宇輝、一個區的衛計局局長，以及衛計局本身一個科室的科長。
自然，在這三人中，賀宇輝的各方面條件是最差的。特別是這個叫做董娟的科長，她也算是衛計系統的老人，不僅資歷深，業務精湛，在衛計委里邊，也是人緣頗好，對于這次提拔，她是十拿九穩的。
哪知道，賀宇輝的到來，自然無情地壓碎了她的升遷夢想。
而像她這個層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賀宇輝和丁雪葭的關系，更不知丁雪葭，就是一把手丁世安的女兒。
因此，她在心里對賀宇輝的到來，是存著敵意的，也是充滿鄙視的。她一直就覺得，賀宇輝肯定是在當醫院院長的時候，收賄了很多很多的錢，他以金錢開道，賄賂了申貴友和幾個副主任，還有上面的領導，從而獲得了這個職務。
賀宇輝其實對這種勾心斗角的同事關系特別痛恨。初來乍到，他想到這個小小的單位，人事關系這么復雜，甚至遠超他所在的城南醫院。城南醫院職工多達七八百人，大家都是靠著技術吃飯，在各科室層次分明。
那些科室主任和中層管理，不管在技術上面還是為人處事上，必定比普通醫生有過人之處，哪怕多發表過幾篇論文也算數。但在這里就不一樣了，誰特瑪有后臺，就是誰有實力，就能在說話的時候，腰桿子挺更直。
而且這世界上很多事情，往往還由不得自己的主觀去決定。禍從天降這樣這樣的事兒，往往也會在平靜的日子發生。何況人在社會，總會得罪部分人，這類人將仇恨的種子種下，一遇到合適的機會，便迎風發芽生長。
幾年前還在城南醫院當副院長的時候，賀宇輝有次和紅日足道的前臺經理周小平一起在城西吃飯，當是遇上一幫滋事的家伙，因為幾句話的事情，他將那幫混混痛歐一通，而且下手較狠，弄得人家喊爹叫娘。
這幾個混混，也不是等閑之人。其中有個混混叫李小虎，他有個二叔叫李正浩。李正浩為了看似正直無私，實則陰暗冷漠，他在市里邊就是負責紀檢工作的。當這個叫李小虎的混混吃了癟，受了委屈，向他告狀后。
李正浩知悉賀宇輝的身份后，便針對性唆使自己系統內的手下馬玉明，要他狠整賀宇輝，嚴查他。看他有沒有生活和工作方面的腐敗情況。馬玉明作為下屬，受到了上級的指派，自然不敢懈慢，馬上召集賀宇輝變話，實則將他控制起來。結呆果查來查去，并沒有查出賀宇輝有什么大問題，這讓他很郁悶。
情況再次匯報到李正浩那里，李正浩當時就怒了，大罵馬玉明比豬還笨，沒用的家伙。他覺得馬玉明這家伙對偵察賀宇輝的情況是外行，根本搞不到點子上。當時，他一個電話，就找了時任衛計委的副主任許潮平，讓他作為業內人士，助力馬玉明，在最容易出問題的幾個地方，好好在賀宇輝的身上尋個突破。若是不行，適當的時候，也要給賀宇輝穿穿小鞋，整整他，最好將他從城南醫院這位置上給整下去。
許潮平跟李正浩的關系不錯，兩人在十年前，曾一起加入中海援建青海某市的援青隊伍，而且在青海海西那座城市一起生活了三年。雖然兩個分別被派不同的崗位，便逢年過節，援青隊長總會將大家召集過來，一起喝酒唱歌，共度佳節。也因為這段情誼，兩人回到中海后，還時常碰在一起喝酒聚會。
不過，就算許潮平給馬玉明拿點子，出主意，直指在醫院的工作中，有哪些薄弱環節最容易出問題。無奈賀宇輝身板還硬，審了整整一天，他沒有交代任何問題，而到晚上的時候，市里主要領導親自過問這事，這事兒才最終不了了之。
但因為這事兒，李正浩堵的那股子，依然還在！他沒能給侄兒贏得面子，就是損了他的面子，這么多年過去，他還記在心里。
那時候，許潮平在衛計委里邊，還是普通副主任，現在，他可是實打實的二把手，位居申貴友之下。對當年的那件事情，許潮平甚至都快忘記，或者不愿再提及。但是，李正浩這鳥人卻像中了魔癥一樣，心里依然埋藏著這事兒的種子。
這個月李正浩的孫子滿周歲，他自然宴請了“老戰友”許潮平。在吃飯喝酒的時候，李正浩不由說到賀宇輝，他對許潮平問道：“你們衛計委提上來個叫賀宇輝的？”
許潮平點點頭：“是的，以前城南醫院那院長。現在還是他兼著的。”
李正浩當時臉色就變了，他道：“娘的，這家伙，當年我還沒有整他呢，想不到，他還噌噌噌的就竄上來了，而且就要與我們平起平坐了，真特瑪見鬼了……”
賀宇輝的年少有為，讓李正浩和許潮平好生羨慕妒忌恨。特別是李正浩心胸狹窄，為人陰險。他當時就刨根問底道：“就這家伙，也不知你們是怎么通過遴選升上來的？”
李正浩正管著紀檢這塊，若是有違規行為，是可以撤消，甚至查辦這類違規行為的。若是查了，賀宇輝自然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這副主任的職務，不僅與你沒關系，而且還要被通報處分！
這很明顯，就是找他的渣！讓他不得安身！
許潮平就是平庸之輩，在賀宇輝這件事情上，他本來就沒有管多少事。而且恰好與賀宇輝一起談話的那醫務科科長董娟，還與他頂嘴吵過架。他對董娟是一票否決，相反，事實上，他還投了賀宇輝的票。
他想了想道：“賀宇輝能進來，我們幾個副主任，倒投過票的，不過，我當時都不知啥回事，反正投誰不是投，胡亂弄了一票就走了。沒想到，公布的時候，是這小子。”
李正浩一聽許潮平這話，自然就是賀宇輝升上來的這流程，應當是揪不出問題了。當然，他也可能知道，或許是許潮平不想給自己惹麻煩，所以對自己有參與的事，自然避之不談了。
見這離間不成，抓不到把柄，李正浩有些失望，他眉毛一挑，帶著挑撥味道說道：“哎，老許啊，實不相瞞，前兩年，賀宇輝這家伙將外侄打了，特瑪的，他還像沒事兒一樣升上來，我真是心堵啊！”
許潮平知道，他的心堵，莫不就是要賀宇輝死得很難看。
許潮平想了想，呵呵笑了笑，安慰李正浩道：“老李，別心堵了！不就是這事兒嘛，這個小鱉蛋，我想個辦法治治他，不就得了嘛。”
“你想什么辦法？”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說個卵？”
“沃草，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要挑人家的短處，誰人還沒有呢不是？”
李正浩聽了，若有所思點點頭。
在腦中，他也細細琢磨開了。現在若要整賀宇輝，就必須找到突破口。畢竟他已經履職衛計委副主任，權利更大，位置更高。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樣，沒有啥把柄，就直接先帶走審查了。他必須要想個周密的辦法，好好治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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