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人道永昌 > 第五百七十三章 對沖
  項羽那廂一建功。

  星河中廝打的陳勝、佛祖立時便有了感應!

  一瞬間,二人便不約而同的放棄了先前那種傷害不高、侮辱性極強的打法,手底下殺招頻出!

  佛祖一掌轟出一道遮天蔽日的“卐”字咒,朝著陳勝當頭罩下!

  陳勝祭出劍域,在二人所處的方寸之間卷起劍氣狂潮,來回的沖刷佛祖的每一寸金身。

  陳勝頭破血流。

  佛祖金身破碎。

  泯滅空間的狂暴力量爆開,二人同時撇下敵人后撤。

  下一秒,二人的身形在驚濤駭浪般的余波中一個閃爍之后,便再次出現在了爆炸中心處,那連空間都沒有的虛空亂流之中,以快打快的在眨眼間對轟千百招!

  日月無光。

  群星失色!

  九重天破碎了七重,九天之上的混沌之氣如同河水一般飛流直下,驚得三清六御與三皇五帝齊齊現身,一邊擋住混沌之氣,一邊修補九重天的破洞。

  下一秒,媧皇現身,堵住九重天的破洞,怒喝道:“你們要打滾出去打!”

  仍在交手的二人聞言,齊齊一縱身,沖上九重天,于混沌邊緣停了下來。

  陳勝滿頭鮮血、氣喘如牛。

  佛祖渾身裂痕、氣息明滅不定。

  但二人對視,目光卻都沒有絲毫的退卻之意。

  陳勝等這一天,等了整整十二年,他當然不會因為腦袋被開了瓢,就罷手。

  而佛祖,卻是想罷手都不能罷手,只能咬牙硬撐,賭陳勝比他更惜命。

  局勢……

  已經在項羽殺死文殊的那一刻,再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先前雖然大漢王師已經擺出了要覆滅孔雀王朝國統、要屠絕孔雀王朝子民的架勢。

  但其實,那時候依然還有回轉的余地。

  比方說:大漢撤軍。

  比方說:大漢準許西方教進入大漢傳教。

  再比方說:西方教以恒河流域為條件,交換大漢的停戰協議,他們從容轉入東南亞或中東其他小國修生養息。

  他們西方教是宗教,不是王朝!

  他們需要的,從來都不是疆土!

  而是信眾、是香火!

  這也是佛祖會守規矩的不對孔子、白起他們出手,等待陳勝這個正主兒出現后,才現身與他談判的真正原因……

  不會真有人以為佛祖不對孔子他們出手,是因為他講武德吧?不會吧?

  但自打項羽殺死文殊的那一刻開始,西方教與大漢之間,就再也沒有回轉的余地。

  如果說有,那也必須是大漢退步,而不能是他們西方教退步!

  至圣級的強者,對任何一個文明、任何一個勢力來說,都是有定數的、不可復制的大寶貝,且都承擔著壓艙石、三鼎足一樣的重要職責。

  原本西方教仍處于上升狀態,如今缺了一條腿,怕是再也上不去了!

  更重要的是,此消彼長,他們西方教全盛之時,大漢尚且咄咄逼人。

  如今他們西方教斷了一條江湖豪情之大腿,大漢豈會放過這個乘勝追擊的好機會?

  所以,在佛祖的眼中,當前的局勢,就如那兩車對沖,誰先轉彎誰就輸!

  他賭陳勝前程遠大,一定比他更惜命。

  但他卻不知道,陳勝不但把方向盤落家里了,還把剎車泵都給拆了……

  ……

  “老僧有一宏愿,請漢皇入內一觀!”

  佛祖穩住氣息,溫文爾雅的對陳勝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話音未落,身后已涌出無量量佛光。

  陳勝深吸一口氣,鄭重的搖頭:“我不觀!”

  佛祖表情一滯,旋即長誦了一聲佛號,搖頭道:“如今恐怕由不得你了……”

  你要先前就這么從心,我們還有得商量。

  現在才想退縮,晚了!

  話音落下,無量量佛光徹底籠罩陳勝的視界!

  當他再次恢復視界之時,就見自己已經身處一片檀香繚繞、鳥語花香的奇異天地。

  這片奇異天地之內,有四百八十萬寺院占據大地,亭臺樓閣接天連地、綿延無盡!

  千萬高僧大德,行走其中、或坐或立,頌贊三藏,宏大的梵唱,一刻也不停息的在天地之間反反復復回蕩!

  億萬善男信女跪伏于諸禪院、寺廟之外,虔誠的聆聽高僧大德講經,張口齊呼大慈大悲,閉口高呼普度眾生。

  五谷堆積成了山、取之不盡!

  江河中流淌著奶、用之不竭!

  飛天神女在天空中翩翩起舞。

  珍禽異獸在大地上悠然閑逛。

  沒有生、老、病、死。

  沒有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盛。

  只有永恒的安樂……

  連空氣中,都似乎充滿了香甜的氣息!

  陳勝漂浮于半空之中,剛剛看清楚眼前這片天地,佛祖那頂天立地的大光明佛像,便出現在了他的身前,如同巨人俯視螻蟻般俯視著他:“滅佛者,你可知罪!”

  一語出,千萬高僧大德停止了講經,齊齊偏過頭惡行惡相的看著陳勝,怒聲咆孝道:“你可知罪!”

  “你有罪!”

  “認罪!”

  “罪人……”

  億萬善男信女也起身加入其中,一邊歇斯底里的指責陳勝,一邊向陳勝投擲爛菜葉子、臭雞蛋之類的事物。

  飛天神女不再舞蹈。

  珍禽異獸不再閑逛。

  連飄蕩著檀香的空氣流到陳勝這里,都變成了難以言喻的血腥惡臭!

  來自靈魂上的拷問,以及精神上的壓力,如同排山倒海一樣的淹沒了陳勝,直欲將他壓入馬里亞納海溝,永世不得超生!

  這是一個世界的份量!

  也是集西方教整個教派的思想精髓,向陳勝一人發起的挑戰!

  “掌中佛國嗎?”

  陳勝風輕云澹的攏著雙手,那副微微句僂的身子與饒有興致的眼神,像極了去趕集、逛廟會的老大爺。

  他移動目光,慢慢掃視著這片由西方教的核心精義構建的理想鄉、烏托邦。

  雙眸中根本就沒有那些高僧大德、善男信女的存在,也好似完全聽不到外界那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批斗聲。

  這是一場道基、本心之間的碰撞。

  場面看似不及方才那場拳拳到肉的搏殺兇險。

  但實則更兇險、也更致命!

  拳拳到肉,頂多頭破血流,想死,那么容易?

  可道基、本心之間的碰撞……

  稍有不慎、走火入魔!

  一步之差、身死道消!

  當然,陳勝也可以選擇破開佛祖的掌中佛國,強行離開這片空間。

  以他當下比佛祖還要強出一線的實力,他絕對辦得到。

  但他這一走,就無異于他承認自己的道理,沒有佛祖的道理大!對于他們這個級數的至強者而言,什么真元、真意,什么神通、法則,全都只是術。

  他們所踐行道理,才是他們的法。

  陳勝之所以這么強,是因為三四千萬大漢百姓,全都認同他這個人、認同他的道理!

  所以,他能在短短幾十年里,追上其他皇境至強者幾百年、幾千年的修行!

  韓非能短短十二年間,追上名滿天下、桃李滿天下的鬼谷子。

  同樣是因為,大漢百姓認同他的律法……

  所以,陳勝不能退、也退不得!

  ……

  “可惜了!”

  僅僅十幾息后,陳勝便惋惜的搖了搖頭,輕聲說道:“立意倒是不錯,只可惜一群連世事都沒有勇氣去面對的拋家舍業之徒,憑臆想構造出來的大同之世,立意再高,也只是鏡中花、水中月!”

  “飛蛾撲火,固然勇氣可嘉!”

  陳勝澹笑著,側身一揮大袖:“但真正的勇士,一定是那些看清了生活的本質后,仍然選擇熱愛它的人!”

  就見一卷玄色的華光自他袖口中飛出,仿佛畫軸一般在他的身后拉開,露出了里邊宛如清明上河圖一般的浩大畫卷。

  下一秒,畫卷從兩維畫面拉成三位立體,一片繁華的街景直接架空在這片極樂世界之上,顯現在了陳勝與佛祖的眼前。

  “炊餅,剛出爐的炊餅。”

  “脆梨,新鮮的脆梨。”

  “雜碎湯,張記雜碎湯……”

  “面條,陳縣的面條……”

  這是一個人聲鼎沸的熱鬧集市,連空氣中似乎都飄蕩著麻辣鮮香的鍋氣。

  一個個販夫走卒,

  推著獨輪或四輪的手推車沿街叫賣著,聲音抑揚頓挫、中氣十足。

  他們身上的衣裳雖然很陳舊、不少都打著補丁,但卻漿洗得十分干凈,步伐不疾不徐、腰板也都挺得筆直,時不時還與周圍相熟的街坊大聲的調笑幾句。

  有那綾羅綢緞的富家員外,當街要了碗面條,自己動手從面攤上翻下來小桌子、小凳子坐下,與面攤老板閑聊著安靜等待面攤老板煮面。

  有那腰懸鐵尺的公家人,在賣炊餅的販夫那里買了一個炊餅,叼著炊餅在斜坡處給賣梨的手推車搭了把手,賣梨的販夫執意要送他個梨吃,公人拗不過,偷偷放了兩個銅板在推車上,逃也似的飛快離去了。

  還有扶著老婆婆過十字街口的漂亮大姑娘,與老婆婆一起笑得見牙不見眼。

  還有舉著條凳救助小貓咪的孩子,周邊排排坐的蹲著幾只大貓咪監工,似乎是在叮囑他小心一點……

  無論貧窮還是富貴,每個人的眼神中都有一點堂堂正正的亮光。

  無論是衰老還是幼稚,每個人都臉上都帶著開朗溫和的笑意。

  每個人的腳步都走得很穩,既沒有那種卑微的虛浮、也沒有那種緊迫的急促,都慢悠悠的,帶著點從容、帶著點悠閑。

  每個人心頭的腰板都挺得筆直,沒有誰需要向誰行禮,也沒有誰需要巴結、諂媚誰,無論穿什么衣裳,都走在一條道路上……

  這片市集的聲、光、影,凝聚成了一片片仿佛晨霧般的輕若無物的氣息,在佛祖的掌中佛國中逸散。

  所過之處,每一個兇神惡煞的高僧大德,都愣在了原地,遲疑著、遲疑著,慢慢閉上了嘴。

  所過之處,每一個聲嘶力竭的善男信女,都如夢初醒般的左右看了看,然后毫不猶豫的向著這片集市奔跑過來……

  若是力量之間的比拼。

  那么這些西方教精義所化的信眾,即便是消散,也不會受到陳勝的影響。

  但現在是比拼的是道理。

  人的心里,都是有桿秤的。

  對的道理,從來就不會因為它不合時宜、不接地氣,就變成錯的。

  而錯的道理,無論將其粉飾得多么大慈大悲、寶相莊嚴,都無法改變其敗絮其中的本質……

  就比如現在,哪怕是西方教的精義,也無法否認陳勝所主張的大同之世,比他們西方教所構想的極樂世界,更加的積極、更加的美好、更加的平等!

  而那些奔向市集的善男信女……

  本質上,就是西方教的力量所在!

  他們奔向陳勝,就等于是西方教的一部分底蘊與力量,永久的屬于陳勝了!

  這就是道基碰撞的兇險之處!

  短短兩三個彈指之間,陳勝就對于西方教的部分精義,有了極其深刻的理解與領悟。

  也不知道是他潛意識里偏好,決定了對西方教精義的領悟方向。

  還是真就那么巧,涌入市集的這一部分善男信女,正好就代表了那個方向。

  陳勝這一次理解與領悟的內容,恰好都是與地府十八層地獄相關的內容。

  包括地府十八層地獄的設計理念、執行標準、流轉方式等等一系列內容。

  陳勝似有所悟。

  而對面的佛祖,卻心疼的連珠圓玉潤的胖臉都抽搐成一團了!

  他慌忙一揮手,收了這副聲勢浩大、氣勢磅礴的極樂世界總綱。

  而后再次一揮手,大制作的浩瀚極樂世界,就變成了小成本的鄉土微電影。

  就見一條荒郊野地的道路旁,一名破衣爛衫、瘦骨嶙峋的老弱僧侶,捧著一個殘缺缽盂出現在陳勝的面前,托著缽盂向他合十一禮,似乎是在請求他的布施。

  陳勝看著面前的老弱僧侶,先是笑那佛祖摳搜小氣,而后沉下心思忖這一合比拼的主體。

  他要記得沒錯的話,在西方教的教義當中,僧侶化緣并不是在祈求“得到”,而是在“給予”善心與功德。

  他記得他前世曾看過一個有關于西方教的短片,就是講一個年輕、健康、高大僧侶,向一個衰老、體弱多病、依靠鄰居施舍度日的老婆婆請求布施,請求老婆婆將她果腹的一碗酸澀米湯布施給自己。

  當時在那個短片的彈幕里,就分成了兩派,一部分觀眾指著短片里的僧人,向一個一無所有的老婆婆化緣。

  另一派對于西方教的教義有所了解的,就解釋說,僧侶化緣,其實是想讓施主在給予的過程中,獲得一份善心與善功,同時獲得佛祖保佑云云。

  這個理念乍一聽有些反智,你向他人請求施舍,還是在給他人行善積德的機會?

  但這里理念在西方教中,的確是真實存在的,并且也的確存在一定的道理……

  所以,眼前這個破衣爛衫、瘦骨嶙峋的老弱僧侶,他并不是一個可憐的乞丐,而是一位有著大慈悲、大恒心、大毅力的苦修士!

  ‘所以,這一合的主體:是善心與堅持嗎?’

  陳勝似有所悟,扭頭一揮手,人聲鼎沸的熱鬧市集消散。

  他在一伸手,后方的畫面就變成了一片一望無際的平原,一縷血紅的殘陽在平原盡頭升起,照亮一支玄旗玄甲的大軍。

  他們高呼著“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前赴后繼的沖向最前方。

  在他們的最前方,是無數身披藤甲和獸皮的兇蠻百越大軍……

  殘旗倒映著夕陽。

  斷兵布滿了平原。

  數萬漢軍將士尸橫遍野。

  托著缽的老弱僧侶,看著那片一望無際的平原,面上的悲苦之色更甚。

  但他最終卻還是阿彌陀佛的合十一禮,疑惑的看向陳勝,似乎是在問他:‘你給貧僧看這些作甚?’

  陳勝沒敢回頭看,他僵硬的側身指著后方那片紅艷艷的平原,輕聲道:“你們西方教不是宣揚‘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他們就是為了造七千萬浮屠,慨然赴死!”

  “你托缽耕耘了這么多年,造了多少浮屠、又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是雨打、風吹、日曬,還是他人辱你、欺你、謗你?”

  “及不及得上他們為了自己的理想而赴死?為了自己的善心而捐軀?為了自己的祖國而背負殺業?”

  老僧的目光一僵,托著殘缽彷徨許久,終于雙手合十向陳勝行了一禮,而后躬身放下缽盂,步履蹣跚的一步一步走入那片平原當中,拾起一柄斷裂的殘矛……

  隨著瘦弱老僧拾起那柄殘矛,陳勝心頭適時涌起大量感悟……這一回,他收獲的是‘修來世’的感悟。

  與先前所獲的十八層地獄建造法連成一體,剛好就是“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條龍。

  適時,周遭的空間一陣陣波動,垂下了大片大片混沌之氣。

  陳勝見狀嘿嘿一笑,仰頭虛著雙眼說道:“開不開始、你說了算,結不結束,可就得我說了算了!”

  他一揮手,磅礴的力量仿佛銀瓶乍破水漿迸那般傾瀉而出,將整座奇異空間覆蓋。

  這一秒,一陣震天的呼喊聲在這空間內響起。

  “子不語,怪力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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