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師叔。”
姜芝清秋二人起身喊道。
嘉年五云一同起身抱拳:“見過天扉前輩。”
他是紫霞洲劍閣大劍仙,柴青,道號天扉。
老道人笑了兩聲,抬手虛按道:“坐吧坐吧,不必多禮。”
四人坐下,老道人嗅了嗅鼻子,笑道:“正好我還沒吃飯,介不介意我跟你們蹭一頓?”
清秋連忙再取出一個碗來,嘉年給盛上滿滿一大碗飯。
老道人也沒什么架子,跟嘉年幾人一樣,席地而坐,盛了勺魚湯澆在飯里,吸溜吸溜吃了起來。
吞寶鼠似乎有些怕老道人,躲到清秋肩頭,兩只小爪子抹抹臉,抓著清秋一縷頭發,偷偷看他。
姜芝問道:“師父,你怎么來了?”
老道人說:“來帶你們回去。”
清秋給老道人遞去一壺酒,說道:“師叔,我們還沒游歷完呢,等我們逛過了俱盧洲,再跟您回去,成不成?”
老道人搖頭道:“不成。”
清秋不死心道:“那,至少讓我們見識下神華樓再走,行不?”
老道人還是搖頭:“不行。”
清秋撅嘴道:“為啥呀,不是說好下山三年,這還不到兩年,您就要抓我們回去。”
老道人放下碗,說道:“你們算算出來的這幾日,幾次身陷險境,差點沒了。”
嘉年說道:“這事怨我,是我連累了她們,還望老前輩莫要責怪她們。”
他是自家事自家知,五云也告訴過他,他的命格運道正逐漸偏向不好的位置。
老道人笑說:“我們劍閣下山游歷,生死自負,從不怨人。況且與你同行,是小芝兒與清丫頭自己的決定,她們都不怪你,我還能說什么。”
清秋幫腔道:“是呀,再說我們這一路走來也不是光倒霉,境界修為都有長進,還得了不少機緣法寶。”
老道人說:“說是這么說,可當長輩的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他看向姜芝,問道:“你在青梅城,祭出第二把劍了對不對。”
姜芝道:“當時情況緊急,我沒多想。”
她聲音小小的,難得有些沒底氣。
老道人嘆氣一聲,說道:“那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你出劍,又有多少心懷鬼胎的人,準備對你動手了。”
姜芝抬起臉,倔強道:“我不怕。”
老道人點頭:“對,大不了是一死嘛,我們劍閣的人從不怕死,可死了之后呢?”
死了之后。
姜芝想起山下的班頭師傅,想到師兄弟,抬眼又看到了身旁的清秋師姐、五云,還有嘉年。
老道人淡淡的說:“死了哪還有什么之后。”
姜芝沉默。
老道人問道:“小芝兒,你想死么?”
姜芝抬頭道:“不想,至少現在還不行。”
她還未成為大劍仙,還沒到更高處出劍,還未讓這個天下知道,有一個女子大劍仙,名叫姜芝。
老道人說:“那就跟我回去。”
姜芝輕輕點頭。
清秋垂著眼,眼珠微轉。
老道人說:“清丫頭,你娘想你了。”
清秋喪氣道:“我知道了。”
老道人點頭,對付這個鬼精鬼精的丫頭,說這個比什么都管用。
因為清秋的娘,只是普通的凡人。
一頓飯,兩個姑娘吃的沒滋沒味。
吃完飯,姜芝問道:“我們什么時候回?”
老道人笑說:“師父趕了好幾天的路,總得讓我睡一覺,明兒個咱們再走也不遲。”
茅庵里有間臥室,里面有張床,鋪著一張烘干的草席。
老道人沒客氣,躺上面就睡著了,呼嚕打的山響。
夜色深沉,星光點點,茅檐下火光幽幽。
姜芝起身說想到門外走走,散散步。
她走出門去,清秋看了眼蹲在火堆旁,看著灶火的嘉年,膝蓋撞了下他的腿,抬抬精致的下巴,說:“出去。”
“哦。”嘉年起身,也走了出去,追上姜芝與她并肩。
姜芝問道:“你來做什么?”
嘉年說:“不知道,清秋把我趕出來的。”
姜芝笑了一下。
庭院中芳草微潤,月華如練,將二人地上的影子拉的很長。
嘉年說:“明日你與清秋就要離開,我還未好好謝過你們。”
姜芝說:“路是我與師姐自己選的,不需要你道謝。”
嘉年搖頭道:“該說還是要說,不然我怕有一天會把你們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
他從儲物法寶中取出一支雕刻成鳳凰形狀的翡翠金簪,這是他在青梅城時,把盧高岳給的報酬與秘境所得的法寶賣掉后,換來的一件上品儲物法寶。
當時他也沒多想,只覺得這東西姜芝戴上一定好看。
他想把金簪送給姜芝當作禮物,算是法劍蓮花的回禮。
姜芝看著他問道:“是要跟我算清賬?”
嘉年說:“不是。”
“逗你的。”姜芝笑著收下。
她將簪子別在發間,月光灑落,翡翠表面泛起柔和的光,鳳鳥像是活過來了一樣,紅寶石制成的眼眸中光華流轉。
她回眸一笑,“謝謝。”
珠翠搖曳,美人如玉。
嘉年呆了片刻,隨即像是要掩蓋自己的失神一樣躲開目光。
“不謝。”
二人繼續在月下散步,不約而同的躲避眼神交流。
姜芝輕聲問道:“你以后會去紫霞洲嗎?”
嘉年點頭道:“會,到時候我會去劍閣拜訪。”
他想走完神華樓之后,就繼續游歷俱盧洲,回家看一看,然后就去紫霞洲,那個劍修遍地的地方。
姜芝說:“我會比你更快結金丹,成元嬰。”
嘉年笑說:“說不定是我先成為元嬰修士哦。”
姜芝看向他,問道:“要比比嗎?”
嘉年看著前方問道:“好啊,賭注是什么?”
姜芝思忖片刻,踢了踢腳下的一顆石子說:“還沒想好,等我們下次見面時再說。”
“好。”嘉年答應下來。
清秋往灶臺里添了把柴,說道:“嘉年輸定了。”
姜芝的修煉天賦她最清楚,她爹曾說過,姜芝小師妹是天生的劍道天才,百年之內,必是劍仙。
五云說:“未必,若是嘉年肯專心某一道的話,速度不會比姜芝小妹慢。”
清秋笑說:“你還真會給他找理由。”
五云聳聳肩道:“實話實說罷了。”
沉默片刻,清秋道:“之后的路,就你們倆了。”
五云說:“遇到我們之前,他自己也走過了萬里山河。”
清秋說:“我是擔心他的運道。你現在還能算出他的命格么?”
五云仰起頭,雙手疊放在腦后說:“命數有定,越算越少,關于他的,我基本不去算。”
清秋眼神擔憂,五云瞥了她一眼,道:“真不放心,你去跟他說唄,他又不是不聽勸的人。”
清秋輕輕搖頭,“他也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她想讓嘉年避開十方鬼域,但她也知道,嘉年不會聽。
五云輕聲問道:“明天就走了,沒什么話想說么?”
清秋搖頭笑道:“又不是不會再見,來日方長。”
……
……
第二日清晨,幾人吃過早飯,嘉年五云送姜芝三人到門口。
清秋摸了摸吞寶鼠的腦袋,將它還給嘉年。
她是真的喜歡這毛茸茸的小東西。
嘉年捏了捏吞寶鼠的鼻子,吞寶鼠一陣張牙舞爪。
嘉年笑道:“送你了。”
清秋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
她用力抱住吞寶鼠,小老鼠揮舞著四只小爪子,喊道:“松手,我快被你勒死啦!”
柴青道長瞇眼問道:“這小家伙天生擅長尋寶,你就這么把它送出去,不心疼么?”
嘉年說:“我不缺法寶,而且我接下來要走的路不安全,沒工夫照顧它。”
清秋笑說:“我就不跟你說謝了,日后到紫霞洲,我請你喝好酒。”
嘉年無奈道:“沒你這么恩將仇報的。”
清秋得意一笑。
三人御劍飛上半空。
姜芝清秋抱拳告別:“山水有相逢,后會有期。”
嘉年五云道:“后會有期。”
柴青笑著點點頭,帶著她們轉瞬遠去,罡風吹得竹林嘩嘩作響。
竹葉飄下,嘉年心里好像有什么也跟著落了下去。
不過他很快又振作起來。
山水有相逢,總會有再見的時候。
……
……
告別清秋姜芝,嘉年五云繼續上路。
半日后,二人抵達亭荷國。
亭荷國多荷花,六月正艷。
二人沿著一座偌大池塘走走停停,岸邊有不少文人騷客,在那里吟詩作對。
五云湊過去作了兩首詩,直接拔得頭籌。
嘉年不懂作詩,但因畫符寫得一手好字。
他剛把五云的詩寫下來,就有人來問價錢。
一刻鐘后,嘉年拋著手里的一袋銀子。
三百兩。
五云說:“喝酒去?”
嘉年扶額:“怎么又喝酒,你是掉酒缸里了。”
五云折扇敲打手心,笑道:“美景當前,又有佳句益友,此情此景,不得喝上兩杯?”
嘉年無奈道:“行行行,你賺的錢,怎么花隨你。”
他們找了家館子,五云對店小二說:“好酒好菜,上!”
那姿態語氣,活脫脫像個紈绔公子哥。
五云點了一大桌子菜,嘉年問道:“倆人吃得了么?”
五云說:“吃不了你可以打包帶上。”
二人坐在二樓靠窗位置,一低頭就能看見窗外池塘里的荷花。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香遠益清,亭亭凈植。
五云一手搖著折扇,端杯慢飲。
他忽然說道:“我也要走了。”
“嗯。”嘉年點頭。
他心里已有些猜測。
“你如今是絳府巔峰,就快結丹。我猜凌霄道長也該來信了。”
五云不置可否。
離開青梅城之前,他老爹就來過信。
只是當時他還因為凌霄道長沒理他,在跟他慪氣。
前些日子,道長親自傳音告訴他,若再不回去,他就親自來抓人。
五云沒辦法,只得從命。
嘉年問道:“何時出發?”
五云說:“吃完就走。”
嘉年問道:“我送送你?”
五云放下杯笑說:“不用。”
嘉年打趣道:“你怕哭出來被我看見啊。”
五云翻了個白眼,“信不信我先把你揍哭。”
嘉年笑呵呵的舉手投降。
看在這家伙就要走的份上,不跟他計較。
嘉年問道:“你要怎么回去?”
五云說道:“亭荷國有座能乘坐跨洲渡船的渡口,我在那兒上船。”
嘉年問道:“東西都備好了么?”
五云說:“就差錢了。”
嘉年剛端起酒杯的手又放下,“盧先生的謝禮,還有秘境洞天所得,一點都沒攢下?”
五云聳聳肩,“我的神通比較吃錢,再說我破境又這么快。”
嘉年扶額,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
瞧五云笑瞇瞇的樣子,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從儲物法寶中取出一袋子神仙錢來,數了數,一共八十六顆雪靈錢,都給了五云。
“路上別大手大腳,足夠你回到蓬萊。”
五云也不客氣,直接收下,起身。
嘉年驚愕道:“這就要走?”
五云笑說:“渡船還有小半個時辰就要開了。”
嘉年沒好氣道:“你怎么不早說?”
五云笑說:“早跟你說了,你肯定會跟來。你我都不擅長離別,所以干脆走的瀟灑點。”
嘉年道:“你借錢倒是挺瀟灑。”
五云揶揄道:“不是還了你一桌酒菜。”
嘉年咬牙說道:“一桌不到五十兩銀子的酒菜,換八十多顆雪靈錢,你算的一手好賬啊。”
五云呵呵笑道:“謬贊謬贊,好好享受,不必謝我。”
他跳上露臺欄桿,身子向后一仰,在眾人的驚呼中跳下二樓,輕輕落地,路人又一陣叫好。
五云得意的朝四方抱拳。
嘉年朝下方望去,五云朝他擺了擺手,瀟灑轉身,留給他一個磊落的背影。
嘉年笑罵道:“他娘的裝個屁啊!”
五云的身影消失在街頭,嘉年喝光了一壺酒。
拍拍桌子喊道:“小二,再拿酒來!”
五云說的對,他不擅長跟人別離。
說不出話,只能喝酒。
卻不是借酒消愁,而是為了有朝一日山水有相逢時,自己把酒量練上去,能灌死那幾個沒酒品的酒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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