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人間守歲人 > 第一百五十章 貧道不與傻子講理
  “公子,我們快到神華樓了。”朝霽從窗口收回目光說道。

  床上打坐的嘉年聞言松了口氣,安心笑道:“看來就算是純陰夫人也不敢在星舟上鬧事。”

  他們此刻所乘坐的渡船名為星舟,是屬于神華樓地跨洲渡船。

  距離章平國外地那場截殺,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從二人抵達渡船到現在,心情一刻都沒有放松,所幸純陰夫人沒有喪心病狂到敢在神華樓修士的眼皮子底下大動干戈。

  嘉年走出房間,朝霽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

  二人來到船頭,白玉欄桿后已經站了不少人。

  有地是外地人,想來見識一下玉皇京五城十二樓之一地風采;有地是本地人,乘船順路返回家鄉宗門。

  渡船前方有一座云海,像是一大團棉花。

  下方傳出一聲類似于鯨魚的嚎叫,悠揚而蒼涼。

  這條星舟渡船,竟是一條鯤魚,長數千里,托起一座同樣數千里寬的山峰。

  它前鰭劃過虛空,如行在水中蕩起層層波紋,白云纏在它的鰭上,像是兩條長長的披帛,尾鰭上下扇動掀起大風,寬廣厚實的背部是星空的顏色,腹部如云般潔白。

  它行過的地方,總會灑下晶瑩雪花般的星芒。

  朝霽說它并非活物,而是神華樓修士使用數以百萬計的仙材,以機關術和道法打造的飛行法寶。

  其品階,大致相當于一件半仙兵,而威力,則等于一尊蹈虛境的修士。

  嘉年感嘆不已。

  云海左右分開,天空像是架起了一座長橋。

  長橋盡頭,便是那座光華璀璨的氣派樓閣。

  神華樓建于常陽山之上,共有一樓五閣十八亭,樓頂高過云端,下方白玉廣場中有一座座紫氣蒸騰的銅鼎。

  云海于樓頂塔尖下垂奔涌,與紫煙相連,有百川歸海,天文垂象之蔚然奇景。

  星舟駛入神華樓地界內的青屏山招搖峰渡口。

  渡口的天慢慢暗了下來,云海如潮水般拍向各大山頭,又在林木間散去。

  有一位身穿紫色道袍,身材高大的中年道人站在渡口處。

  他黑色長須及地,左臂上搭著一柄玉拂塵,腰間佩劍。

  云潮涌來,他也只是微瞇雙眼,一身道法自動分開浪潮,使之絲絲縷縷向兩側飛去。

  他是神華樓樓主玄谷的嫡傳弟子,道號清和。是俱盧洲公認,神華樓最能打的道門高真。

  神華樓遷到北俱蘆洲之初,曾有兩大宗門上門挑釁,就是被這位真君老爺一巴掌一個全部放平在山腳。

  后來又有其他宗門弟子在自家洞天福地內,借著酒勁說了幾句關于神華樓不中聽的話,不知怎的傳入這位耳中,于是他下山又上山,帶回了那位宗門祖師堂嫡傳,關在神華樓埋頭抄寫《清靜經》一百年。

  從此得了一個神華樓脾氣最臭的真君稱號。

  護送星舟的人是神華樓坐忘一脈的道長,姓劉,名歸禾。

  論輩分,他該稱呼清和道長一聲師兄。

  星舟靠岸,劉歸禾走下船來笑問道:“清和師兄,何事有勞你親自出門迎接?”

  清和道長與這位師弟打了個稽首,道:“奉師命在此等人。”

  劉歸禾驚訝。

  是誰能讓久不問世事的玄谷師伯派人來接?

  他的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

  清和道長看見一雙少年少女下船,走了過去。

  路上認出他的人都連忙后退讓開,一臉驚悚。

  人的名樹的影,清和能得到俱盧洲修士尊重,甚至敬畏,都是真材實料打出來的。

  嘉年正想著該怎么弄清楚桃良讓他到神華樓來的目的,卻發現朝霽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頭頂的光線又暗了下來。

  他轉過頭,一名高大的道士站在他跟前,背對太陽,看不清臉,唯有一股壓迫感撲面而來。

  嘉年瞇起眼適應了下陽光,方才看清尊容。

  那個一看就很能打的道士,打了個稽首,道:“嘉年道友,貧道清和,奉我師玄谷之命,請你上山。”

  嘉年呆了一下,連忙回禮。

  “晚輩嘉年見過清和前輩。”

  清和道長微笑道:“嘉年道友,隨我到山上去吧。”

  嘉年猶豫片刻,再次稽首道:“蒙天君抬愛,在下誠惶誠恐。只是在下乃江澤之民,面見高真恐失禮數,因此不敢叨擾。若天君有事吩咐,只管心言一句便可,晚輩就在城中落腳。”

  熙熙攘攘的渡口一下子安靜下來。

  朝霽閉上眼,心生絕望。

  嚯——小子好膽識!

  劉歸禾佩服嘉年的過人膽量。

  在俱盧洲,知道清和道長為人,還敢拒絕的人,絕不會超過雙手之數,年輕一輩中,恐怕除了小師妹,一個也沒有。

  如果只是清和師兄自己的邀請還好,可既然是師伯有令,還敢在最為尊師重道的清和師兄面前拒絕……

  劉歸禾暗暗搖頭,可憐這個少年得去清涼林,陪那群被抓上山的倒霉蛋做伴兒了。

  清涼林是神華樓開辟出的一塊無法之地,與玉皇京的丹霞洞功能相同,專門用來關押犯了清規戒律的弟子,或是被“請”上山來的道友們。

  那里靈氣稀薄,荒無人煙。

  一身法力被禁錮的修士們進去以后,簡直是生不如死,一個個與凡人無異的大神通者,活得跟災民一樣。

  清和道長看了眼四周呆愣愣的人群,皺了皺眉,語氣森冷道:“看什么,都想跟貧道比劃比劃道法?”

  渡口再次熙熙攘攘,看熱鬧的人行色匆匆。

  清和道長目光再次轉向不卑不亢的嘉年,露出一絲微笑。

  “既然如此,貧道就先回去復命了,還請嘉年小友在鎮中呆些時日。”

  嘉年拱手應是。

  劉歸禾震驚的微張著嘴。

  清和道長御風回往神華樓,劉歸禾正好也要回去。

  二人并肩同步。

  劉歸禾問道:“師兄最近修心有成?”

  當初玄谷師伯給清和師兄的道號,是希望他能“性清以至和”,可師兄所行的路子與道號完全不對口,成了山上山下公認的暴脾氣。

  這才多久不見,就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了?

  清和道長回答道:“來之前師尊吩咐過,如果嘉年不愿意登樓,不可勉強。”

  劉道長恍然:“難怪啊。”

  只是他心中又生疑惑,這后生是誰,能讓師伯如此照顧?

  見清和御風離去,朝霽擦了擦額頭冷汗,戳了戳嘉年道:“公子,人走了。”

  嘉年面無表情道:“我知道,讓我緩緩。”

  他背后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濕,風一吹,涼颼颼的。

  方才他都已經做好被申飭一頓,再被暴打一頓的準備。

  嘉年擦了擦冷汗笑道:“清和道長也沒有傳聞中那么霸道,還是挺通情達理的哈。”

  朝霽撇撇嘴:“您這話跟那些被他打死打殘的人說去。”

  她扶著嘉年胳膊,兩個人搭伴往鎮子里走。

  嘉年問道:“我怕他就算了,你好歹比我見過世面,怎么也怕?”

  朝霽沮喪道:“要擱以前我也不怕,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可現在,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朝霽唉聲嘆氣。

  況且這里可是人家的地盤,那個坑了自己的罪魁禍首之一,就在不遠處看著。

  嘉年笑道:“那就去找個能讓咱呆著的屋檐。”

  ……

  ……

  清和道長沒有給劉道長解疑的機會,直接去往神華樓最高處。

  如果只有師尊的提點,清和道長遵命歸遵命,但以后嘉年再想游歷俱盧洲,他肯定會找機會去教教對方什么叫長者賜不敢辭。

  玄谷當然比誰都了解這個徒弟的心思,便告訴了他一些內情。

  “嘉年是西北漁民出身,六年前被柑香撿到,帶回守歲宮。”

  清和問道:“是六年前那場大禍的遺孤?”

  玄谷點頭。

  清和嘆息道:“原來如此。”

  六年前俱盧洲西北三十二國被一位精修火法的飛升境大修士以神通橫掃,致使三百萬里土地化為荒漠,千萬黎民被餓死渴死曬死。

  那位修士曾是最有機會繼任樓主之位的人,清和都要喊他一聲師叔。

  玄谷道:“他一個九歲的孩子,在大旱荒野中走了一整年,父母親人全都死在路上,對神華樓有怨氣,也在情理之中。”

  清和想起一件事,無奈道:“當初負責救援西北的是劉師弟,他還被柑香師伯抽了一巴掌來著。”

  若當時柑香沒有趕到,救走嘉年的就會是劉歸禾。

  而覺醒了本命神通,走上修道之路的嘉年一旦被他帶到當時內部還處于動蕩時期的神華樓,下場就未可知了。

  如此一來,清和就能理解嘉年的怒氣了。

  嘉年的父母妹妹皆因神華樓修士而死,他自己也是九死一生。

  他如今登了山修了道,知道了一些內幕。

  雖無怨言,可心有怨氣!

  遵奉桃良前輩之命到神華樓來可以,但我絕不登樓!縱你是天君發話,我不去就是不去。

  清和道長想起當時觀察到的嘉年心境,暗暗點頭。

  能在心境中拴住一頭飛升境化外天魔的人,骨氣心性都屬上佳。

  清和道長認為自己非常善解人意。

  某些人對神華樓有怨,只要理由站得住腳,敢說敢認敢擔,他一向愿意高看對方一眼。

  可惜這樣的人太少,大多都是些喜歡沽名釣譽且懦弱昏聵之輩,讓他看了就生氣,一生氣下手就重了些。

  俱盧洲修士總說他脾氣不好,可貧道修道可不是為了跟那班傻子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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