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圣靈山外,三十里。
……
……
“好些年沒來東洲了,沒想到東洲的修士這般弱了。”
“的確是差一個能夠鎮壓一洲的大才,不過這等人物的確不好找。”
“說不定什么時候東洲能再出個了不起的天才呢?又不是沒有先例。”
“那位……”
“慎言!”
隨著交談聲戛然而止,月光下,一行數人,來到了一座破敗野廟前。
野廟不大,院墻塌了一半,上面爬滿了青藤,只是這個時節,青藤葉片上沒什么光澤。
院門四周的黃漆,掉落大半,露出了里面的泥胚。
上方的寺名,也早不可見。
隱約可見里面的庭院,雜草叢生,有些枯敗。
眾人為首的是一個瘦弱的中年男人,穿了一身灰色長袍,面白無須,生了一雙柳葉眼,他低頭看了一眼腳下有些枯黃的青苔的石階,然后才轉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年輕人們,“有些話,就算是離了中州,也不能亂說。”
年輕人們被他的目光掃過,紛紛低下頭來,不敢對視,但還是很快紛紛開口道:“趙師叔,我等知錯了。”
聽著這話,中年男人才點點頭,率先走上石階,進入廟門,走入庭院里。
身后一眾年輕弟子,自然跟隨。
……
……
“天色已晚,在此休息一夜。”
走進庭院,趙師叔腳步不停,只是徑直走向散發著微弱火光的破敗大殿。
月光下,眾人的影子不斷前移。
來到大殿門前,趙師叔止住腳步,看向那微弱火光照著的破敗山神塑像,大殿雖說破敗,但到底還能遮風擋雨,打量了一番四周之后,趙師叔最后目光落到了那個盤坐在火堆前的布衣少年身上。
他的影子被火光拉得十分長,而且隨著火光搖曳,他的影子也在不斷擺動。
“趙師叔,我去把他趕走。”
眼見自家師叔站在門前,沒有進去,一個年輕弟子低聲開口道。
趙師叔沒有理會,只是對著大殿里說道:“我等一行人趕路至此,眼見天色已晚,便想要在此地休息一夜,叨擾道友了。”
聽著聲音,那布衣少年轉過頭來,微笑道:“道友請便。”
正是離了圣靈山的周遲。
趙師叔點點頭,領著年輕弟子們進入大殿,在距離周遲數丈遠的地方坐下,生了一堆火。
眾人剛圍著趙師叔坐下,便有年輕弟子好奇地看了一眼那邊,發現那個盤坐在山神像下的布衣少年,膝間橫劍。
“還是個劍修?”
眾年輕弟子聽著這話,也都紛紛轉頭看去,然后眼眸之中,都有些輕蔑之色,有些則是赤裸裸的不屑。
趙師叔也看了那邊的布衣少年一眼,眼里并無情緒。
當世的修行流派里,劍修一脈,雖然因為那樁舊事,聲名一下子弱了些,但劍修殺力也的確可怖,若是在別處,遇到劍修,他們怎么也要生出兩分慎重。
只是在這東洲……劍修,呵呵。
“一路行來,可有心得?”
趙師叔緩緩開口,考校起來。
弟子中,有人抬頭看了一眼,卻不開口。
一弟子沉默片刻,開口道:“趙師叔,東洲荒亂,差中洲遠甚。”
趙師叔看了一眼那弟子,淡然問道:“何以至此?”
“想來是東洲修行之法太過落后,修士境界太低?”
趙師叔搖搖頭,“不夠。”
“那便是東洲人心懈怠,無進取之心。”
趙師叔再搖頭。
眾弟子里之前抬頭那位這才開口,“師叔,理應是那大湯朝的緣故。”
那人年紀也不大,眉眼稚嫩,但卻有些不同旁人的平靜和自信。
得到如此答案,趙師叔終于滿意點頭,贊賞道:“陳郁,你頗有悟性,好生修行,想來能在下次宗門遴選中,進入內門。”
聽到內門兩字,眾弟子看向陳郁的目光里便多了不少艷羨之色,他們皆是外門弟子,自然最大的愿望便是拜入內門。
陳郁拱手道:“多謝師叔夸贊。”
“你等好生努力,在甲子之期之前,也都有機會,但要切記,大道爭渡,不進則退,勿要懈怠。”
眼見眾弟子皆低頭之后,趙師叔這才說道:“東洲一洲之地,受大湯朝管轄,但國力羸弱,那位又皇帝一意玄修,荒廢朝政,自然壓不住一洲之地,這東洲各大宗門,又無實力超群之宗門能維護東洲秩序,如今這般亂象,不足為奇。”
“這東洲如此糜亂,要是換我們玉京山來治理,不出半甲子,東洲定然大治。”
那弟子笑道:“可惜這一洲百姓了。”
“大話!”
“我玉京山一山之力,如何能治理一洲之地?!”
趙師叔斥責一聲,但眉間并無怒意,很快微笑道:“半洲之地,理應還是沒什么問題。”
眾弟子皆呼師叔英明。
只有那陳郁開口道:“師叔,剛入山時,弟子感受到一股邪氣,有些細微,不知是弟子境界還低,還是離得太遠。”
眾弟子聽聞此言,都有些茫然。
趙師叔再次贊賞道:“陳郁,你境界有所長進,不錯。在此山后數十里,應是有一座邪道宗門,之前我等路過那座村落,家家戶戶大門緊閉,想來便是本地百姓被那邪宗荼毒日久了。”
有弟子不屑道:“這幫宵小傻蛋,從來都本末倒置,做一錘子買賣。”
趙師叔笑道:“世上多得是急功近利之輩。”
……
……
“火有些小了。”
眼見眼前火堆里的木柴漸少,有弟子便想去拆一扇窗戶,但很快便有同門拉了他一把,笑道:“去找那家伙拿一些。”
那弟子看向那個默默盤坐在遠處的周遲,也懶得過去,只是喊道:“拿些柴過來!”
趙師叔微微抬眼,倒也并未多說。
進到這大殿許久,他早已勘知周遲的境界修為,在他看來,境界還湊合,靈臺,在這個年紀也算不錯,只是他體內氣息紊亂的一塌糊涂。
這便是東洲的修行之法太過滯后的緣故,注定讓他體內氣府生不出如他們這般精純的氣機。
周遲聽到這邊的喊話,將膝上的劍懸拿起,抱起自己身邊的大半柴禾,便朝著他們走來。
等來到這邊眾人身側,周遲嗅到一股血腥味道。
他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周遲將柴禾放下之后,趙師叔微笑道:“多謝道友。”
周遲笑著問道:“聽前輩口音,好似不是東洲人氏?”
有年輕弟子傲然道:“我們來自中洲!”
周遲了然點頭,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怪不得,道友一行人如此氣度不凡,只能是中洲那些大仙府的弟子才是了!”
“但不知諸位道友來東洲有何貴干,不知是否有在下能幫得上的地方?”
聽著周遲這話,不少弟子一臉不屑,這等窮鄉僻壤的小修士,是個會順桿爬的家伙,倒也不笨。
只是他們不曾開口,趙師叔便看了周遲一眼,眼眸里意味深長。
“是晚輩多言了。”
周遲低頭抱拳致歉。
低著頭,他看了一眼那趙師叔的腰間,有一塊玉佩,四四方方,不大,周遭雪白,中間有一條紅線。
玉佩材質并不珍惜,只是難得,怕是整個天下都難以找出第二塊一模一樣的。
“不礙事,若是道友以后能來中州,趙某定然與道友把酒言歡……”
話音未落,那火苗忽然劇烈擺動起來,好似莫名起了一陣狂風。
一道劍氣,突然掠起。
剎那后,兩位玉京山弟子的腦袋驟然搬家。
鮮血灑落!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周遲第二劍已出。
在他身側的兩位玉京山弟子,身子在頃刻間分成兩半。
切口平整。
而他們說不出半句話,便死在了周遲劍下。
趙師叔猛然揮袖,將幾塊燃燒著的柴禾挑起,撞向周遲。
帶著火星的木柴掠過,好像要點燃四周一般。
周遲腳尖一點,退后數丈,一劍斬開那些燃燒著的木柴。
“你瘋了?!”
幸存的弟子看到同門的腦袋滾落,還有些懵,他們怎么都想不到那個家伙,居然敢突然暴起殺人。
只有趙師叔,覺察到了些什么。
周遲站在遠處,看著趙師叔腰間的那枚玉佩,平靜問道:“祁山如何了?”
“師叔,他是祁山余孽!”
有弟子反應過來,很是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