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一座重云山,知曉周遲的存在的那些人里,認為周遲能在一年之內修行到方寸境圓滿的,絕對沒有幾個。
但如今,他開口說要參加內門考核,且不說能不能過,至少……這已經是證明,眼前的少年,已經走到了方寸境圓滿。
這個修行速度雖不算快,但怎么看,都已經及格了。
那位朝云峰師叔回過神來,第一時間散發神識探查周遲,片刻之后,神情復雜,“你果真方寸境圓滿了!”
聽著這話,臉色最先變煞白的,是和周遲同批上山的那幾個剩余弟子,他們一直都認為,自己雖說修行緩慢,但至少是有周遲兜底的,但如今,這個大家認知里最差的同門,居然已經到了方寸境圓滿了。
周遲點了點頭,“這些日子在玄意峰苦修,不敢懈怠,這才僥幸走到此處。”
聽著這話,那位朝云峰師叔滿含深意地看了周遲一眼,但并未說什么。
周遲則是轉頭看向應麟和他身側的兩位師兄,有些事情,并沒有結束。
“不可能……不可能啊!”
而應麟,完全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已經開始有些瘋癲的喃喃自語。
那位朝云峰師叔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淡然道:“讓他下山。”
……
……
那位朝云峰師叔領著周遲離開老松臺,前往周遲之前沒有資格去往的內峰。
山道上,兩人一路緩行,這位向來對外門弟子話不多的朝云峰師叔給周遲說起這內門考核的流程。
他在老松臺那邊開口之后,他便已經傳訊山中,那邊會派遣弟子考核周遲。
“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是個穩重的孩子,為什么剛剛非要逞一時之氣?”
說完該說的,這里距離山腰還有些時間,他開口說了些閑話。
說完這句話之后,他看了一眼周遲,這才后知后覺想起些事情,微笑道:“我姓陳,單名一個平字。”
周遲點頭道:“陳師叔。”
“你本來天賦一般,想來走到如今這地步,已然不容易,這還有三月時間,你其實可以完全等到最后時候再參加考核,這三月時間,你可以再好好鞏固根基。”
今年的規矩是,沒有成功通過內門弟子的考核,那么就會直接被趕下山去,和周遲同一批的那些弟子,其中有幾人,也修行到了方寸圓滿,比周遲還要早,但最后卻是沒有通過考核,就此被趕了下去。
周遲說道:“師叔所說,的確是最穩妥的辦法,但是今日既然碰巧趕上了,那就趕上了。”
他沒有將應麟放在心上,但這不意味著這樣的家伙若是一直挑釁,他會無動于衷。
陳平問道:“為那口氣?”
周遲說道:“錯不在我。”
陳平微微皺眉,這句話的言外之意,他自然聽明白了。
他想了想,終究沒有繼續深究,只是說道:“希望最后的結果無論是什么,你都不會后悔。”
周遲點點頭。
看著這個這些年來有望再次進入內門的玄意峰弟子,陳平還是忍不住說道:“等會兒用心些,不必非要與人爭個高低,只需堅持三刻鐘。”
他這句話沒說透,但也只能言盡于此了。
周遲點了點頭。
很快,兩人已經來到山腰處,這里有一座不大的竹樓,而竹樓前,已經有一個年輕人,在這里等著他們。
看到兩人來到這里,那人喊了一聲陳師叔。
周遲則是先看了一眼那竹樓后面,有一條青石小道通向山頂,遠處云遮霧繞,那便是重云山的內峰,重云四峰各有傳承,外峰弟子輕易不能入內,內峰便無規矩,內門弟子可以隨意出入。
收回目光之后,周遲這才把目光落到了那個年輕弟子身上。
他站在竹樓前,看了一眼周遲,“這便是玄意峰的新弟子?”
“我叫薛運,出自蒼葉峰,如今已是靈臺圓滿,我會壓制境界到方寸圓滿與你交手。”
周遲拱手,“見過薛師兄。”
薛運微微點頭,尚未說話,陳平便皺眉道:“為何會是靈臺圓滿?”
不說以往的規矩,只說今年,這些接受考核的弟子,都只是會由靈臺境的內門弟子壓制境界和新入門的弟子交手。
從未有過靈臺圓滿。
薛運看著陳平笑道:“師叔,幾位師弟不是下山便是閉關,便只好讓我來了,再說了,這也并無關系,這靈臺圓滿也好,靈臺也好,都要壓制境界到方寸圓滿。”
陳平皺眉,這看似一樣,但實際上其中自有區別,就類似于一人已經走到過山頂,再轉頭去山腳,而一人只是到過山腰,同樣是去山腳,兩者就有極大的差距。
“師叔,此事是掌律也點頭的。”
眼見陳平要說話,薛運淡淡開口,言語里的意思很明確。
若是覺得不公平,那便去尋掌律。
重云山掌律,正是蒼葉峰峰主西顥。
如今在宗主之后,其實滿山上下說話最管用的,不就是這位掌律嗎?
這等小事,別說他陳平鬧上去之后,宗主會不會管,光是為了一個周遲,去得罪那位掌律,值不值得,就需要多想想。
不過怎么看,掌律故意針對一個外門弟子,都沒有理由。
陳平沉默許久,最后只是看向周遲,說道:“多想想。”
周遲對此只是點了點頭。
……
……
竹樓里,陳平站在遠處,將一炷特制的香插入香爐中,這根香燃盡之時,便是三刻時間。
周遲和薛運,各自站在竹樓一側。
這竹樓里有陣法覆蓋,即便是玉府境的修士,也無法將其損壞,是重云山專門用來弟子切磋的場所。
“周師弟,你境界尚淺,便請先出手吧。”
薛運負手而立,考核外門弟子,不得動用法器,也不得運用內門的修行之法,全靠境界而已。
不過他既然已經到了靈臺圓滿,自然會在許多方面比周遲更強,即便如今壓制境界,也是如此。
他淡然看著周遲,想著大概半刻鐘,就能讓這個天賦尋常的玄意峰新弟子落敗。
畢竟不管怎么看,他都是看過更廣闊風景的那位。
不過他要是知道,眼前的周遲,若是曾經站到過更高處,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一句話說完,眼見對方還沒動,薛運搖了搖頭,不免覺得周遲這是想著要拖延時間的手段,既然如此,他便不再猶豫,整個人瞬間掠過,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卷起一陣大風,朝著周遲掠去。
在掠過的同時,他的掌心涌起一道氣機,噴涌而出,撲向周遲。
那道磅礴的氣機來得很快,在剎那之間,就已經到了周遲胸前,但卻沒能落到周遲身上。
周遲早先一步,身形微動,在薛運來到自己身前之時,側身躲過了薛運的傾力一擊。
薛運帶著氣機滑出數步,止住身形,轉身一掌拍來,掌心依舊氣機洶涌,未能在一擊擊敗周遲,讓他有些不太滿意,不過他反應還是很快,一擊不成之后,第二擊很快便續上了。
只是在周遲眼里,其實薛運早就是破綻百出,剛才滑出的時候,若是周遲愿意,便能馬上結束這場比斗。
只是他并不愿意。
之前可以當著所有人罵應麟,可以在還有三月之期“提前”方寸圓滿。
這些都在合理范疇之內。
但若是如今一擊贏了這位蒼葉峰的內門弟子,那么就會吸引來所有人的目光,可在看到玄意經,確認他的想法沒錯之前,他不愿意做些什么太石破天驚的事情。
薛運之后的每次攻擊,都信心滿滿,可結果總是周遲在“跌跌撞撞”之中,躲過他一次又一次的攻擊。
這一幕,落到陳平眼里,便滿是欣慰。
看來自己之前對周遲說的那些話,他是聽明白了。
既然只是要堅持三刻時間就好,那么就不要想著如何和對方交手,只需要躲過那些攻擊,熬到最后就好了。
這是最簡單的辦法,也是取巧的辦法。
但對于如今的周遲來說,絕對是最好的辦法。
“周師弟,既然要做劍修,這么一味躲著,難道不怕劍心蒙塵?”
一刻鐘之后,仍舊沒能有手段落到周遲身上的薛運有些不滿的開口,他明明已經十分認真,可每次都好像要差一點才能打到周遲。
他一度懷疑周遲這些日子,在玄意峰別的沒學,就只是學了些身法,要不然,他如何能躲過自己的全部攻擊?
周遲聽著薛運的話,沒有放在心上,這種小孩的手段,想要用言語激怒敵人,有時候是很好用,但對他,并不好用。
他的那顆劍心,早就被他自己煉得無比堅韌,絕不會被什么人說動。
眼見對面的周遲無動于衷,薛運臉色微變,他雖說手中的手段不停,但打不到人,也讓他十分惱怒。
但惱怒也沒辦法。
之后的一刻鐘,他嘗試了很多次,卻每次都沒辦法讓那些氣機落到周遲身上,最近的一次,只是將他的衣擺撕開了一個口子。
看著周遲那擺動的衣擺,薛運想了想,開始用氣機將四周構建出一道牢籠。
而后他不斷將那牢籠縮小,直到要將周遲困在其中,不得而動。
到了那個時候,看你還怎么躲?
薛運看著周遲,這么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