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十余日,郭新依舊走得慢慢悠悠,他是領隊,這一切都是他說了算,旁人就算有異議,也沒用。
蒼葉峰的王淵和唐俞兩人自然唯郭新馬首是瞻,不會說些什么。
而且他們本來也不在意。
至于許槐,雖說很是不滿,但卻也做不了什么,其中好幾次,她想要找郭新再說說,都被朝云峰的何豐給攔住了。
何豐覺得他們境界不高,在各自峰中本就不受器重,得罪了境界更高的郭新,得不償失。
這天日暮,幾人在一條小河旁過夜。
點了兩堆篝火,一堆是郭新和王唐兩人,另外一堆,則是周遲三人。
半夜,周遲離開篝火那邊,在河邊開始養劍和淬煉劍氣,這光是趕路,便已經花了一月時間,按著這個速度,約莫還有半月時間才能到河川郡,到時候不知道那郭新還要找出來什么理由暫歇,等到他們除去妖魔之后,只怕內門大會也已經開始了。
即便能在開始之前返山,難道自己就不會在這過程中受些傷嗎?
到時候他參加不了,玄意峰又沒有旁人,即便是柳胤堅持帶傷參加,只怕也不會拿到名次。
所以這就是蒼葉峰的陽謀嗎?
以下山傳道為由,讓唯一能可能拿到名次的自己下山,無法參加內門大會。
無法參加,此后三年的修行配額,便理所應當地被削除。
如此一來,事情明了。
雖然還是不知道為何蒼葉峰要這么做,但……
“何師兄,郭新明明這般是在不顧那些百姓的生死,話說得難聽點,他也是殺死那些百姓的同謀!”
周遲的思緒被一道聲音打斷,聽聲音,是那位許槐師姐在說話。
河邊,何豐一臉無奈,低聲道:“師妹!該低頭就低頭,有些事情,咱們管不了!”
許槐怒道:“怎么管不了,我現在就起身去河川郡!”
“許師妹,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傻,別說你擅自離去,要不要事后被宗門治罪,就說你到了那河川郡又如何?依著你的境界,你能殺了那個妖魔?最后結果,就連你也得搭進去!”
何豐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有一顆善心,但這東洲九大州府,億兆生民,苦難者比比皆是,你管得過來嗎?”
“個人何其渺小,能獨善其身就已經難得,若是有些余力,護著家人,護著好友,便已經了不起,師妹你想做那種庇護蒼生萬民之輩,那除去努力修行之外,別無辦法。”
何豐看著眼前的許槐,他無比能理解自己這位師妹,可理解歸理解,除去理解之外,還能如何?
“修行當真有用?”
許槐不滿道:“那些青天,已經高高在上,那般厲害,為何不曾出手拯救萬民?”
聽著這話,何豐也有些不知道怎么應對,只能猶豫道:“到了他們這個境界,舉手投足間恐怕都有因果纏繞,也不是能隨意出手的吧。”
許槐不說話,但很顯然她不滿意這個答案。
何豐只得說道:“師妹,既然無法,便只能認命。”
許槐咬咬牙,還想說些什么,但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何豐苦口婆心,“師妹,無法渡人之時,總要先保己身。”
許槐不說話,只是低著頭。
何豐再嘆氣,他和這位許師妹是同時上山的,因此平日里私交還不錯,雖說后來各自去了朝云峰和青溪峰,但交情不減,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站出來硬著頭皮為這位師妹打圓場。
不遠的暗處,將所有對話都聽了的周遲,沉默片刻,便開始繼續去劍氣填竅穴。
這兩人說了很多,有一句話是說得完全沒問題的。
那就是修行有用。
很多事情做不成,其實原因只有一個。
就是不夠強。
……
……
一月之后,一行人終于來到了河川郡的紫氣鎮。
這座小鎮原本并不叫這個名字,據說曾有一位大修士,曾在此地悟道,當時紫氣遍天,這才改了名字。
不過以往應當熱鬧的小鎮,他們到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死氣沉沉。
鎮上的富戶早就舉家逃到了郡城里,剩下的百姓,多半是舍不得那些帶不走,但又花費了許多銀錢置辦的家業。
尋常人努力一生,不過經營一處居所,讓其丟掉,自然難舍。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大概還是因為,那附近的妖魔,尚未將魔爪伸到這里。
雖然小鎮百姓人心惶惶,但也在想著,萬一那妖魔吃完了附近村子里的人,就不吃人了呢?
就走了呢?
郭新尋到一座頗大的庭院,這里應該本來屬于鎮上的富戶,但如今無人,暫住無妨。
實際上即便有人,要是知道他們是重云山的仙師,只怕巴不得請他們進來。
幾人各自尋了廂房之后,回到大堂那邊,許槐還是沒忍住,開口詢問,“郭師兄,我們何時出發去除去那妖魔?”
聽著這話,郭新眉頭微挑,“許師妹如此著急做什么?到了此處,自然要先讓百姓們知曉我們已經來了再說。”
許槐不解,周遲倒是明白。
當地百姓要知道幫他們的人來了之后,這才會大肆宣揚,然后集資,為這些仙師送來東西。
當然,修士已上山修行,自然是看不上那些俗世里的黃白之物的。
之所以要等這一遭,便是等著之后拒絕百姓的錢財,然后這才出發,去除去妖魔。
這樣的所作所為,在百姓眼里,那自然就是宛如神仙降世,普渡眾生了。
等到了這個時候,“神仙”開口,說如此作為都是宗門派遣,不過聽命行事。
到了這個時候,百姓們對那神仙身后的宗門,自然更加感恩戴德。
如此香火可續。
不過郭新看了一眼許槐之后,話鋒一轉,“不過我們既然來了,自然也是要做些什么的,不然這當地百姓,就要更有枉死者了。”
聽著這話,王淵立馬便稱贊道:“還是郭師兄心懷蒼生,這次能跟著郭師兄下山,真是我等的造化啊。”
一側的唐俞跟著附和,“郭師兄不僅境界高妙……”
只是話還沒說完,便被郭新揮手打斷,他笑了笑,“都是我等該做的,先說事情吧。”
“那妖魔來此地已有三月,招攬了些扈從,頗有些占山為王要開宗立派的意思。雖說那妖魔也不如我等正統修士,但始終得小心為上才是,依著我看,先派人去探查清楚那妖魔底細,等弄清楚之后,我等布置,再除去此妖魔。”
“諸位師弟師妹,覺得我說得如何?”
郭新笑著看向幾人,唐王二人自然沒有異議,實際上他這番話也的確沒有問題,所以幾人都沒有說什么。
“既然沒問題,那派誰去探查,諸位師弟師妹以為呢?”
“我去!”
許槐沒有猶豫,在何豐眼神都沒遞出來之前,就已經開口了,他心底苦笑一聲,倒也沒說話。
“許師妹是女子,這趟探查,雖然算不上太過兇險,但始終沒那么簡單,許師妹便不要去了。”
郭新看著許槐,滿臉笑意。
“郭師兄……”
“郭師兄說得對,許師妹到底是女子,理應被照顧的,這確實不妥。”
何豐松了口氣,趕緊開口接過話來。
“周師弟,依著你看,誰去探查比較好啊。”
他緊接著又開口,不給許槐說話的機會。
周遲一直沒說話,但郭新一直的目標就是他。
他一開口,就將周遲架了上去,如今周遲的回答在他看來,無非兩種,要么就是自告奮勇,要么就是請他定奪。
至于真要說誰適合,他倒是覺得周遲不會蠢到這個地步。
“郭師兄,我仔細又想了想,覺得不必探查吧,我等數人,都是靈臺境,再加上師兄這位玉府境,一擁而上,什么妖魔?什么開宗立派?那都是癡人說夢罷了!”
周遲開口,“我愿意跟在郭師兄身后,不避斧鉞,不思生死,只愿意為天下蒼生,盡一份自己的力!”
許槐聽著這話,眼眸閃光。
何豐則是怪異地看了一眼周遲。
“啊哈哈……師弟還真是劍修,直來直去,但須知許多事情,都要謀定而后動,一味地蠻干,這可不行。”
“這樣吧,周師弟才上山,還是太過青澀……所以這次探查便由周師弟去吧,也算是一次磨煉,玄意峰同門寥寥,給予師弟的教導不夠,我等也不該就此旁觀啊。”
郭新笑著開口,一雙眸子就這么看著周遲。
所有人都等著周遲的回復。
周遲看著郭新,沒有拒絕,他微笑道:“既然郭師兄都這么說了,那我再推辭,就辜負師兄一番美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