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637章 開花(一)
  龍丘棠溪換防下場,這一月沒查崗,瞧見劉景濁真身出來了,很是詫異。

  按照這家伙的脾氣,認準的事兒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怎的一境未破就出來了?

  煉化人皇印后,脾氣變了?

  她放下手中東西,邁步走去含桃樹下,還沒開口,卻先瞧見了靠在墻邊的那把仙劍,一把仙劍,放在這里近一年了,就沒人去動。總之劉景濁是絕不會去動的,就看未來楚廉會不會動了。

  她坐在劉景濁身邊,問道:“糾結于現在就去縮短戰線,還是破境之后?”

  劉景濁笑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龍丘棠溪撇撇嘴,伸手捏住劉景濁臉頰,笑嘻嘻說道:“你呀,是最不需要別人勸的人了,總是心里已經有了主意,卻對于要不要去實施而糾結。按照小豆子的話說,她就沒見過腦子轉的比她師父快的人。”

  劉景濁笑著說道:“她才見了多少人?”

  兩人言語,因為互相脖子上掛的那枚石頭的緣故,別人是聽不見的,別說合道,開天門都難。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輕聲道:“假如現在用,戰線至多縮短到一萬五千里,戰局會改變極多。但要是我破境之后,估計是能再壓個兩三千里的。”

  龍丘棠溪點了點頭,“只是沒那么快破境對嗎?”

  劉景濁點了點頭,別小瞧這兩三千里,要是真能縮短到如此地步,到時候神鹿洲那兩艘船到了之后,以中島為中心處,南北各五千里一擺,那就是堅不可摧的兩道堡壘啊!

  戰場布置也會輕松很多,守過這前五年,輕而易舉。

  況且,如今妖族那邊變了章法,死傷人數一直在遞增,按照杜神的算法,幾乎每半年就得折損一尊登樓。

  拒妖島上攏共才多少登樓修士?

  龍丘棠溪奪過酒葫蘆灌下一口酒,輕聲道:“一萬五千里,相當于縮短了一半了。”

  換做從前,劉景濁會取出一枚半兩錢拋出,看正反。但現在,真不敢。

  按照劉景濁那最后手段,再早,也得第八年才能反攻,要等待一個絕佳機會過門的,那個機會現在還瞅不準,具體的還得看陳黃庭。

  那家伙,過得不會不好,此時或許在打死吞噬妖族以求破境合道,又或者是橫行八荒,百無禁忌。

  因為他,只留了一縷人心在最深處,也只能用在最關鍵的時候。

  兩人就這么坐在一起,很靜,很靜。

  反正只要龍丘棠溪在島上,劉景濁每晚都會回家。

  至于白天,只要沈白魚在島上,劉景濁會與他每日打一架,沈白魚求悟得劉景濁那一手拳法,劉景濁求得是打磨境界,破境雙花。

  島上人各忙各的,最閑的應該就是一幫提著稀奇古怪兵器,為爭奪地盤兒打得不可開交的七姓孩子。

  這么些日子,劉景濁就沒為誰喝過相逢酒,他也不想喝。

  這日本該換防的秦翻雪被劉景濁喊著留了下來,許久沒上戰場的劉景濁,最終也沒讓二樓三樓同意自己上陣廝殺,最多允許到中島來一趟。

  同行之人還有溫落與宋男來兩個陣道大宗師。

  一看這模樣,就知道肯定有事兒要發生。

  四個人圍著中島走了幾圈兒,宋男來就開始罵人了,罵的特難聽,罵的沒完沒了的。

  但次日起,秦家天工便開始擴建拒妖島。

  大家都在罵,撐不了撐的,這么大的島嶼還擴建?做什么?埋你劉人皇?

  雙方博弈也愈加從“小”處來了,說白了就是各自有精干小隊,互相偷襲罷了。

  第一場大雪來之前,中島已經擴建完畢,多了幾處劍匣。

  四位合道一趟青鸞洲東海沿線諸國的行程也結束,漁子左珩川重回拒妖島。

  然后,就開始有小道消息在島上瘋傳,拒妖島守不住了,青鸞洲沿線諸國,已經要開始修建一洲長城恐怕最后打算就是退守青鸞洲了。

  朽城那邊當然也收到了消息,那位不差先生端坐軍帳,笑著說:“想得美啊!禍斗兄,你的布局,也該開花了吧?”

  拄杖老者笑著說道:“為了造出來一個他,我可耗費不少功夫,就這么用了,還這么早就用,有些可惜。”

  不差先生笑道:“你說劉景濁會不會提前轉守為攻?”

  禍斗搖搖頭,“轉守為攻不大可能,劉景濁還是太理智,但最起碼能讓他知道,我們也不是干坐著吃素的。”

  兩人忽然齊齊轉頭,看著一位參天巨人過門而來。

  不差先生感慨道:“萬年竹,說砍就砍,龍妖說殺就殺,還是你們妖族闊氣。”

  巨人半年多未曾上場,此時出現,手中多了個魚竿兒,是以萬年紫竹與龍筋做成的,當它是一大仙寶,毫不過分。

  大雪之中,兩艘巨大渡船穩穩靠岸,落地之時就被大陣籠罩,戟山來的船匠全數放下手頭的事兒,轉而鉆入巨船之中。

  劉景濁提著酒葫蘆走去北邊兒,進了北牢,很快就又出來了。

  富柏山跟在劉景濁身后,沉聲道:“那份名單上的人,抓的差不多了。但阿祖爾她們覺得,七姓合道,可能并無細作。”

  劉景濁只說道:“把網織好,沒有最好,有也跑不掉。”

  富柏山點了點頭,扭頭兒離去。

  這幾日劉景濁總是心神不寧,感覺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似的。

  他不由得想到了青椋山,此前離鄉可從未如此。

  許是臨近年關,有些想家了。

  …………

  臨近過年,白鹿城里來了個年輕姑娘,走在街上,都說她跟大小姐有的一比。

  道路盡頭,有個也才剛剛從斗寒洲折返的姑娘,兩人對視一眼,笑個不停。

  這天夜里,姜柚獨自去往城外一座山頭兒,龍丘晾就在茅屋前看雪。

  姑娘還沒有開口,龍丘晾率先說道:“當然不是好事,我也能出手幫你除掉這隱患,只不過你想清楚,你是個劍修,你要自己斬殺攔路虎,還是我幫你斬殺?”

  姜柚咧嘴一笑,輕聲道:“前輩,我就是想知道,這會不會某些人用我去算計我師父的法子?只要不是,怎么都行。”

  龍丘晾笑問道:“那要是呢?”

  姜柚一歪頭,問道:“自碎黃庭宮,剝離出來那道真火,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理這場算計了?”

  龍丘晾無奈一笑,“那小子都教你什么了?教你作踐自己了?用不著的,在你體內,別人又能如何?”

  姜柚點了點頭,笑道:“那我就明白了。”

  我的體內,我自己做主。

  火神?又不是真的,即便是真的,又怎么樣?本姑娘斬火神還不行嗎?

  往東去,靈犀江下游一處小城,有個少年披麻戴孝,送走了爺爺奶奶。

  少年人轉頭問了句:“林悔,以后我沒有家了。”

  中年人搖頭道:“怎么會?林悔在你就有家的。”

  頓了頓,中年人問了句:“現在了無牽掛了,你又不好好讀書,咱們走江湖去?”

  少年人啊了一聲,苦著臉說道:“咱倆?走江湖不是找死嗎?砍柴不是砍人哎!”

  中年人一笑,輕聲道:“我以前是個壞人,后來有人告訴我,凡事想就可以。你現在覺得我是壞人還是好人?”

  少年人點頭不止,“我的林伯當然是好人了。”

  再往東,迷離灘紅樹城,一個叫做桃葉的小丫頭,在去年沒了會呵護她的娘親,娘親臨死之前,小丫頭問了句:“我爹呢?他為什么不來救你?”

  那時婦人硬撐著一笑:“哈哈,我也不知道你爹是誰啊!可有了你,我就覺得我的人生圓滿了。”

  這一年里,小丫頭就串在大街小巷,那些個罵她小雜種的人,被她揍遍了。

  茶鋪里有個小男孩,拿出來攢了一年多的零花錢,走去了小丫頭那邊,將錢袋子遞了出去。

  桃葉是真瞧不上他,雖然是個小男人,但也是男人啊,一天天前怕狼后怕虎的。

  小丫頭一把奪過錢袋子,“就當是你上次看我挨揍不幫忙的懲罰。”

  小丫頭扭頭想走,小男孩怯生生開口:“桃葉,要不然你來鋪子里幫工吧?有得吃還有得住。”

  小丫頭轉過頭,咧嘴一笑,“劉存念,他們說我娘是朦朧臺坐館的,我是個連爹都不知道是誰的小雜種哎!”

  小男孩低著頭,沒說話。

  他不知道說什么,他怕。

  而此時的茶鋪之中,歲數極大的老人,手捂著胸口,嘴里不斷有鮮血溢出。

  他看向前方黑影,忽然笑了出來。

  “你可殺不死我。”

  對面也是一老者,老者笑著說道:“師父,我怎敢殺你?可咱們生意人,有人買,我們就得賣啊!做生意還要講良心?”

  茶鋪老掌柜緩緩挺直了身子,笑著說道:“你難道不知道,我這鋪子里,都留過誰?”

  對面老者如臨大敵,急忙甩出幾道仙寶,砸穿了紅樹城禁制,落荒而逃。

  有個青年虛影走進茶鋪,打趣道:“老頭兒,教出來了個白眼狼?”

  虛影逐漸變得真實,走過去扶起了老人。

  老掌柜這才緩過一口氣,板著臉說道:“三千年銷聲匿跡,現在死回來作甚?給我收尸?”

  青年人抱著劍,訕笑道:“行了行了,別生氣了,我沒艾禾那自盡的勇氣,但我也是個人啊!我又怎會讓你失望?”

  老人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沉橋,受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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