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686章 初夏夜里,師徒三人
  四月末,一艘畫舫樣式的渡船終于能看到幾百里外的拒妖島了。

  這趟遠游,歷時三月余,可以說是極快了。最大驚小怪的,反而是景煬王朝的堂堂太子。

  白小豆跟姜柚對這個,早已經司空見慣了。

  臨近渡口,船要先行減速,兩座島嶼的輪廓愈發清晰了。

  這趟是真的在趕路,沿路在瘦篙洲跟青鸞洲,就停了幾次,補充了些吃喝用度,其余時間都在船上,可辛苦了風貍。

  還有姜柚,就沒出過幾次屋子,就想趕在到拒妖島前趕緊結丹。只可惜,到現在都沒能做到。

  趙焱扭頭看了一眼,兩位姐姐都換了新衣裳了。

  瞧見姜柚打扮之后,趙焱嘿嘿一笑,沒忍住問道:“二姐,昨個這么不省布料了?”

  因為此時的姜柚,扎了個丸子頭,穿著青色修身長衫,背著兩把劍。但之前的姜柚,衣裳就沒有過腳踝的。

  姜柚瞇起桃花眼,“你是不是想挨揍?”

  趙焱趕忙轉頭,一把掐住白小喵脖子,笑呵呵問道:“你咋不說話啊?”

  而白小豆,換上了許久不穿的淺粉長裙,腰間懸著一把匕首似的木劍。

  這把劍是她小時候背的劍,那時候丁點兒個頭兒,背著還不錯,現在可背不上嘍!

  白小豆走去姜柚身邊,笑問道:“那個楚廉,想當咱們師弟,沒那么容易吧?”

  姜柚點頭不止,“那是當然了!嚇唬嚇唬是要的。”

  幾百里而已,幾句話的功夫就到了。

  白小喵原本還懶洋洋趴在船頭,此時船剛剛落地,都沒等停穩當呢,便猛地躥出,嗖一聲下船,二話不說便跳上某人肩頭,拿腦袋蹭個沒完沒了的。

  劉景濁反手伸出,抓住白小喵后脖子將其拎到了眼前,沒好氣道:“十幾歲的貓了,弄我一身毛像話嗎?”

  白小喵嘟嘟囔囔開口:“整十年不見主人了,蹭蹭還不行嗎?”

  劉景濁笑個不停,使勁兒撓了幾下,這次將白小喵放回肩頭。

  下離洲的那段日子,遇見姜柚之前,我這肩頭,可是他白小喵的王座啊!

  楚廉小步湊上來,恭恭敬敬抱拳:“見過喵師兄。”

  也不知從哪兒論的師兄。

  劉景濁剛一抬頭,就瞧見兩道身影撒丫子狂奔過來,那叫一個爭先恐后啊!

  嚇得劉景濁連忙后退,邊退邊喊:“都不是小時候了,自己多重有點兒數兒啊!哎哎哎!死丫頭,要反怎么著?”

  結果,沒啥用。

  一大一小兩個姑娘,猴子上樹一樣掛在了劉景濁身上。白小喵沒地方去,只得蹲在劉景濁頭上。

  劉景濁氣笑道:“這么多人呢,不臊得慌?你們是不是商量好了?”

  白小豆撇嘴道:“管他呢!抱師父還不行了啊?”

  姜柚點頭不止,“就是就是,管天管地還管我抱師父啊?”

  劉景濁無奈道:“好了,下來吧。”

  兩人這才不情不愿撒開,但還是一左一右,一人抱個胳膊。

  劉景濁看了一眼白小豆,抽出手按住她的腦袋。

  腦海之中放了近十年的一道符印,被師父輕飄飄一下摘走了。

  手還按在白小豆腦袋上,“都二十幾的元嬰修士了,該長大了。你看柚兒都快跟我一邊高了,你再不長大,大師姐地位不保啊!”

  白小豆點了點頭,差點兒就沒憋住眼淚。

  另一手也按在了姜柚頭上,劉景濁笑著說道:“長得這么好看,以后不得愁死我?”

  姜柚撇嘴道:“我又不嫁人,師父愁啥?”

  這會兒了,趙焱才走來。

  白小豆跟姜柚識趣后退,但白小喵蹲著就是不走,姜柚隨手一把抓住白小喵尾巴,扭頭看向楚廉,問道:“你就是楚廉吧?想當我師弟?”

  楚廉還沒開口,兩人便各自伸手,一人按住半邊兒腦袋,將其“押解”到了幾步外,作勢要審問一番。

  反觀趙焱,走到近前,二話不說先跪下磕頭。

  一抬頭就哭喪著臉一句:“二伯,你跟我爹說說,我不想當太子,不想當皇帝,你讓他跟我娘抓緊再生一個啊!”

  就這番話,給劉景濁樂得夠嗆。

  這真是老爹的好孫子,祖孫三代沒一個想當皇帝的。

  劉景濁將趙焱扶起來,說了句先去刻錄身份銘牌,之后就寄出飛舟,帶著幾人往拒妖島去。

  白小豆湊上來,輕聲問道:“師父……你是受傷了嗎?”

  劉景濁疑惑道:“何出此言?”

  白小豆嘟囔道:“那為什么用個替身接我們啊?”

  劉景濁恍然大悟,差點忘了這丫頭身懷靈犀,又學了龍丘家的神眼術,眼睛可賊的很。

  他笑著說道:“真身在戰場上,放心吧,替身與真身心意相通,一樣的。”

  白小豆點了點頭:“好吧。”

  現如今登島之人不多了,刻錄身份銘牌不用排隊。

  歪脖子樹下坐的人,換成了閑來無事找事做的馬三略。

  到海邊宅子之時,近黃昏而已。

  坐在院子里,劉景濁看著自家這三個孩子,感慨不已。

  怎么一下子,就都長這么大了?

  回頭一想,趙焱出生之日,好似就在昨日。

  每次見到許久沒見的白小豆,劉景濁總是會想到抱著自己木劍,說那是她撿來的小丫頭。

  姜柚也還是那個站在雨中嚎啕大哭的姑娘。

  姜柚取出一壺酒,輕聲道:“這是從好客山莊拿的酒,我還去了那個柳眠書屋,大家都很好。”

  白小豆也拿出一壺酒,笑著說道:“初雪城的酒。”

  劉景濁拿起酒壺,也是冷不丁發現,在棲客山兩年,居然沒喝過初雪城的酒水。

  還有這好客山莊,那是姜柚武道開山河的地方。

  劉景濁看向趙焱,“你啥都沒帶?”

  趙焱趕忙取出個食盒,“涼皮兒,我爹跟我娘說,二伯從小就沒什么特別喜歡吃的東西,我就帶點兒這里吃不到的給二伯。”

  白小豆跟姜柚同時翻白眼,異口同聲道:“我師父喜歡吃面!”

  也是,如今都四十好幾了,想起來還真沒有個特別想吃的。成為煉氣士之前,能吃飽就行。成為煉氣士之后,吃不吃無所謂。

  單論口腹之欲,劉景濁確實沒有。

  趙焱被施了禁制,無法煉氣,但已經武道開山河,看樣子武道歸元氣也不遠了。武道未歸元氣,總比不上煉氣士,容易疲乏,便早早睡下了。

  當年權忠入真武境拳斃開天門,之后散道中土,所以中土武道現在也極其昌隆。

  入夜之后,劉景濁坐在藤椅上,兩個徒弟一人一張小板凳,各自滔滔不絕。

  姜柚的故事就跌宕起伏些,白小豆的故事就顯得平平無奇了。

  幾年來,一個在走江湖,一個在書院讀書,自然會是如此。

  但在劉景濁眼里,都一樣,都很精彩。

  不知不覺,一顆腦袋靠在了劉景濁腿上,已經有微弱鼻息傳來。

  劉景濁搖頭一笑,輕聲道:“你們都一樣,都是很沒安全感的孩子。”

  白小豆壓低聲音說道:“我可沒十幾歲了還往師父被窩兒鉆!”

  劉景濁抬手輕輕敲了白小豆腦袋,“你小時候少啊?”

  白小豆嘿嘿一笑,心說我幾歲,柚子十幾歲,能一樣嗎?

  白小豆也把頭輕輕靠在劉景濁腿上,嘟囔道:“山中一下子多了好些人,我都有點兒不習慣。曹首席回山了,顧劍仙也回山了,師父什么時候回山啊?”

  劉景濁輕聲道:“快了,你們游歷完青鸞洲跟瘦篙洲,回鄉不就我就會到的。”

  白小豆猛地抬頭,“真的?”

  劉景濁點頭道:“真的不能再真了。”

  許久之后,白小豆也趴在劉景濁腿上睡著了。

  劉景濁這才拍了拍姜柚,沒好氣道:“本來就是個沒心眼兒的人,裝什么篩子啊你?”

  姜柚訕訕一笑,“真睡著了?”

  劉景濁點了點頭,語氣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黃庭宮里的事情,為什么不告訴我?還有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神鹿洲待了一年多,偷偷摸摸跑了一趟蓌山,要不是風生獸,你走得了嗎?”

  姜柚干笑一聲:“師父怎么知道的?”

  劉景濁卻沒個笑臉,沉聲道:“假如你有個煉虛境界或者武道琉璃身,我不攔你。可你什么境界自己心里沒數兒?有些事情還輪不到你們兩個管,那是當師父的自己的事情,曉得嗎?”

  姜柚低下頭,“曉得了。”

  想到了會挨罵,但沒想到是因為這些事情挨罵。

  劉景濁輕輕拍了拍姜柚,這才露出個笑臉,“白水洞天跟戟山的事兒,做得很不錯,明天賞你洗碗。”

  姜柚啊了一聲,嘟囔道:“又洗碗啊?”

  不過洗就洗吧,反正從有了師父起,只要自己做飯,就是自己洗碗的。

  “那師父這些年怎么樣?”

  “對了,師娘回了白鹿城嗎?怎么沒見有消息?”

  “我去長安,本來想著從佟泠身上找場子的,結果她人沒在。”

  “師父……”

  一通滔滔不絕之后,一只手按住了姜柚腦袋,“睡一會吧。”

  姜柚咧嘴一笑,靠著就睡。

  劉景濁又以心聲說道:“都別裝了,都睡一會兒。你們有再多的話都能說的,又不是明天就走,誰也不用讓著誰。”

  兩個姑娘各自嘴角一挑,果然瞞不過師父啊!

  這次是真睡著了。

  初夏夜里,師徒三人,拒妖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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