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717章 落幕(中)
  禍斗自爆的同時,有七道身影同時消失,不知去向。

  而半空中一手持杏黃旗一手拿人皇印的青年人,毫發無損。

  下方戰場,有四頭大妖忽然朝著南北兩方逃遁。

  牧沉橋沉聲道:“北邊的交給我。”

  曹風笑道:“那南邊的就給我吧。”

  下方,剩余十余合道大妖已經被宋家老祖大陣困住,杏黃旗下,薛障也是等同于合道的存在。

  劉景濁原本還以為恐怕要撐到八月十五,幸好,安子來的及時。

  沒了八荒天道加持,在九洲天穹與劉景濁雙重壓勝之下,陣法城墻以東,一眾登樓修士,幾乎是在屠殺了。

  新島那艘渡船,百余機甲傀儡并排站立于海面,靜待而已。

  而海底處,左春樹嘴角一挑,冷聲道:“一個都不能放跑,去了青鸞洲,再想找到就不容易了。”

  三日之后的一個黃昏,戰場終于平靜。

  那座陣法搭建的長城仍在,但城樓上,只一個年輕身影坐著。他身邊放著兩把劍,往常劍是插在地上,此時卻是平放著。

  刑寒藻與杜神先后落在城頭,一個背劍,一個挎著夾鞘刀。

  杜神輕聲道:“真境之上都已經殺干凈了,但玄衣與那七個家伙不知到了哪里。六位老祖回了拒妖島,恐怕……即將散道。除了那三位大劍仙外,其余人都受了重傷。登樓修士,還剩下六十幾人,與我預想之中的戰損相比,天差地別。”

  劉景濁點了點頭,輕聲道:“著手記錄戰功吧,讓宋元青準備好,他有的忙了。”

  杜神疑惑道:“劉先生好像,不太高興?”

  劉景濁搖頭道:“高興,怎么會不高興。”

  嘴上說著高興,可就是沒個笑臉。

  刑寒藻沖著杜神施了個眼色,然后說道:“那我們先走了,善后之事我們看著安排。”

  劉景濁只點了點頭,坐著都沒動。

  是啊!遠比想象中死的人少,可這是拿死了的那些人的命換的,那五位前輩身陷八荒,生死難料。

  海是紅的,都是血。

  幾位年輕天驕齊齊落在劉景濁身邊,都還活著。

  左春樹看著從未如此平靜過的歸墟,深吸了一口氣,問道:“現在可以說一說了吧?”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輕聲道:“妖族想要站穩腳跟,單單拿下拒妖島是沒用的,出了歸墟一樣會受到天道壓勝。他們想要站穩腳跟,只有一個辦法,拿下中土。大家都知道,我一直在那條遠古流放之路有布局,其實那都是幌子,我早知道他們在海底有一條路。陳黃庭院中那棵桃樹,里面藏著的是路線。所以浮屠洲那邊早就準備好了人手,是一些殺力極高,但因為某些原因不能來歸墟的大前輩。”

  抿了一口酒,劉景濁繼續說道:“青椋山西邊那處魚竅峽,曾是黃龍自囚之處,蘊含中土氣運,我離鄉前就把天井山的井帶在了身上,就是城樓里那口。還有紅酥看管的北邊牢獄,其實是我請一位前輩建造的模仿八荒天道的小天地,人間三子幾年前就在里面,適應天道,為的就是最后這個關門,因為門只能在那邊關,但八荒是有大羅金仙的,如若不能適應八荒天道,即便是安子舟子,一樣會受壓制,無法破境大羅金仙,也就關不上門。”

  左春樹沉聲道:“你一直含糊不清的,就是這個嗎?”

  劉景濁又抿了一口酒,點頭道:“是啊!我還得營造出來一種咱們要退守青鸞洲的假象,為九洲保存火種的假象,得讓他們相信,我們是抱著死絕的心態打這場仗的。要不然,朽城戰力又怎會傾巢而出?”

  陶檀兒問道:“事實呢?”

  劉景濁輕聲道:“事實就是,我從沒想過要死很多人,也不覺得最后會多悲壯,結果,沒想到他們會這么快。才幾天,折損了那么多人,要是安子晚上一個月出來,恐怕咱們真剩不下多少人。”

  說著,劉景濁緩緩起身,取出許多小酒杯,人手遞去一只。

  然后,他拿出半壺十年都沒敢喝的酒,依次倒酒。

  “這酒,是陳黃庭東去之前給我的,說等仗打完了喝剩下的半壺。他那壺你們也瞧見了,我這半壺剩下不多,分了喝吧。”

  他面朝東邊,舉起酒壺作敬酒狀,也就剩下了一口酒。

  “還有一件事,我現在就要說,不強求都幫忙,愿意幫忙的開口就是。”

  沈白魚笑道:“趕緊說吧,說完咱們上朽城。”

  劉景濁便說道:“我這人皇身份,你們都知道了。但你們聽說過遠古三司嗎?我是守門人一脈,最后一位守門人。之所以有人不讓我死,是因為我死得太早,日后即便天門開了,外界那些人也什么都得不到。戰事比我預期早兩年結束,所以天門開時,會是十二年后。到時候,大家就得真有赴死之心了。”

  袁盼兒皺眉道:“為什么?”

  劉景濁呢喃道:“因為啊!天外有一位教祖,也是遠古三司,尋路人。他為這天下找到的出路,就是重建天庭,然后推翻人間。說直白點,他覺得世道太臟,要將一切推倒重來,新的天下要由著他來。九洲天穹碎裂,可就不止合道了,開天門、大羅金仙,甚至想都不敢想的凌霄境界,都會出來。我要是不想法子關閉歸墟戰場,將來面對的就是雙方夾擊了。”

  頓了頓,劉景濁說道:“所以,諸位,十二年光景,拼命拔高境界吧,歸墟戰場只是其中一段落罷了。當然了,不強求。”

  白浚儀沒好氣道:“廢什么話?走,上朽城!”

  劉景濁卻搖頭道:“不了,我去過了,你們去吧。”

  人走光以后,劉景濁取出了一只白色荷包。

  轉身看了一眼拒妖島,幾天之內,拒妖島會下一場雨,是六位老前輩能為這拒妖島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天黑之后,劉景濁站起身,背好雙劍。

  姚放牛瞬身落地,“強撐什么呢?你飛得起來嗎?”

  劉景濁擠出個笑臉,輕聲道:“欠你的錢,還回去怕是要些日子。”

  姚放牛一把扯起劉景濁,罵道:“都他娘的說了談錢傷感情。”

  劉景濁笑道:“把我放在戍己樓吧,你先回去,晚點我讓曹風帶我。”

  姚放牛干脆一把將劉景濁甩在了三樓露臺。

  走下二樓,大家都在。

  劉景濁笑著說道:“很久沒有這么人齊過了,交代幾件事,很快就說完。我手里有本賬簿,是這些年來各處出錢出力的山頭兒,杜神找人立一塊碑,立在換功樓前。原本我想立一座功勞碑,但現在不想了,戍己樓放在這里不動,海上戰船殘骸,都別動,就這么放著。另外,拿戰功換錢的,這些年姬泉應該攢夠了錢,戰功都要核對清楚,特別是戰死之人。”

  劉景濁笑著起身,對著眾人抱拳:“多年來,多謝幫襯。”

  下方眾人,抱拳回禮。

  劉景濁笑了笑,邁步下樓。

  曹風已經等在樓下了。

  “怎么說?”

  劉景濁輕聲道:“先帶我回去吧。”

  合道劍修,速度沒得說,眨眼光景就落在了含桃樹下。

  結果院中已經坐滿了人,看樣子是來的時候都帶著小板凳。

  劉景濁詫異道:“這是做什么?”

  宋男來撇撇嘴,你什么德行,這些年來,我們還看不出?

  姚放牛邁步走了進來,也帶著板凳兒。

  景歡也走了進來。

  十二席議事,少了三個人。

  葉蘆臺與巨船一起沉沒,漁子身在八荒,高圖生與童婳都在益山王府。

  袁秘笑道:“沒死,著實有些意外。”

  秦翻雪輕聲道:“沒別的意思,只是知道你著急走,我們來告訴你一句話,別忘了你是生在拒妖島的。”

  劉景濁無奈道:“就說這個?事實如此,我怎么忘?”

  宋男來板著臉說道:“婆婆媽媽的,就一句話,以后有事兒吱一聲,為你赴湯蹈火!包括日后天門開時,這次沒死,那就下次死。”

  景歡淡然道:“我又躲不過。”

  姚放牛什么都不用說,他還需要說什么?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說道:“我倒不是著急回家,只不過青鸞洲有些野草,總得斬草除根。有些事我還想不通,所以順道會去一趟射鹿山的。”

  頓了頓,劉景濁咧出個笑臉,開口道:“說個不要臉的話哈,將來我要死在你們前頭,青椋山若是遇事求到了你們頭上,幫忙搭把手啊!”

  秦翻雪黑著臉,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七位家主,幾句話的功夫,就剩下陳家的年輕人了。

  年輕人沒好氣道:“劉大哥你看你說的這話!”

  景歡扭頭離去,臨走前說了句:“都說你劉景濁沒朋友,現在看來,此言不虛。”

  姚放牛伸手指著自己,“我……我算什么?”

  劉景濁灌了一口酒,問道:“你呢,什么時候走?”

  姚放牛撇嘴道:“你老人家先走,老子給你擦屁股。”

  劉景濁哦了一聲,坐去含桃樹下的藤椅上,就靜靜看著。

  “十年來,還是死了太多人了。”

  蘇崮與刑寒藻回了院子,步子很輕。

  劉景濁忽然起身,一步躍起,落在酒鋪門前。

  “賒我一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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