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727章 過瘦篙(四)
  離開時,劉景濁心中有些煩悶。

  要是那家伙也是渠帥,陳槳該有多失望。

  劍光穿破天幕,直往西北,鐘酈就站在門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都說大道三千,真正有的選的路有幾條?

  鐘酈覺得,她聽到有人說大道三千擇一而成時,跟一個富家子弟對著吃了半年草根的窮苦人說,你怎么不吃肉?是一個道理。

  你有三千陽關道,我唯濕滑獨木橋。

  劉景濁御劍疾馳于云海之中,速度不快,不被風貍甩開太遠而已。

  當年東去,在瘦篙洲停留之時,陳槳詳說過陳文佳與章舒胤的前世,劉景濁當時就有所猜測。

  借吃菜持齋以滅魔的口號,拉攏了一大幫信徒,險些成為天底下第二位女帝的,是陳文佳的前世。章舒胤是那奇女子的支持者。

  可見有無人教導,對人帶來的影響有多大。

  陳文佳自小跟著陳槳,一門心思練拳,又只有師徒二人,不必操心他事,自然就不會重蹈覆轍了。

  章舒胤不一樣,大弟子慘死他鄉,還有一座山頭兒要養著,可不就得想點兒法子嗎?

  劉景濁呢喃道:“只要不求死,也就沒必要跟他們較真兒了。”

  子時前后,劉景濁回了宅子。

  刑寒藻面色古怪,似乎是憋著笑。

  劉景濁疑惑道:“笑什么?”

  一道身影嗖一下子跳出來,還端著一碟子……勉強看得出是田螺。

  白小喵跳到劉景濁肩膀上,蹭個沒完。

  劉景濁疑惑道:“你這是做什么?你主動做吃食,我想都不敢想啊!”

  姜柚笑呵呵說道:“天亮了就是我師父的第四十七年,小露一手,不成敬意,吃完就行。”

  劉景濁又看了一眼被炒到漆黑無比的田螺,一本正經地發問:“你是不是著急分家產?”

  說歸說,劉景濁還是撿起田螺嗦了一口。

  好嘛!不愧是我娘喜歡的丫頭,這廚藝簡直不要太像。劉景濁都有些懷疑,下次讓她做個紅燒魚,她是不是也給我做成酸菜魚了?

  姜柚嘟囔道:“我學不來做飯,這方面還是寒藻有天分些。”

  刑寒藻輕聲道:“我是沒法子,不自己做就得挨餓。”

  見白小喵蹲著不下來,劉景濁便端起盤子問道:“你想吃?”

  白小喵搖頭不止,“我跟白小豆一樣,不吃肉了。”

  ………

  原來的金萍國與銀萍國,如今已然合二為一,成了完整的萍國。

  見識過的第一個拼接而成的軀殼,就是在這萍國,就是曹庋的父親。

  那小子一下子跟裴搗同輩兒了,聽著就有點兒扯。

  大雨之中,一行三人,為首青年人背著一把古樸八棱劍,頭戴斗笠。右側生了一雙桃花眼的姑娘,背著兩把劍,其中一把是木劍。右側姑娘,腰懸夾鞘刀。

  兩姑娘各自撐著一把傘。

  沿著萍河往上,劉景濁順便說了說當年在這里發生的事情,就是桂祘坑人,以至于半道上遇見少年曹庋,后來又在此斬殺圖門山主,以及曹庋的父親。

  有些事姜柚跟刑寒藻都聽過,比如劉景濁在白水洞天打死了圖門山的小雜種,又揮劍挑了燈影城主之類的。

  逛了一圈兒,撒開神識也探查了好一會兒,還是沒能發現那位金萍國武夫,藏的是真深啊!

  算了,找不到找不到吧,又不是什么大魚。

  也就是此時,大批人馬疾馳而來,為首的看樣子是個當官的。

  此時是在雨中,還隔著老遠,但劉景濁還是清晰聽到那當官的說:“水不退我們不退,咱們是靠著老百姓養活的,水要是來了,本府在前面,你們在后面,河堤撐不住,我們去撐!”

  劉景濁朝上游看了一眼,大水確實已經來了,不過可跟下雨沒什么關系,看樣子是有蛟龍之屬想借著這場大雨,從萍河直去稚子江啊!

  他有些好奇,難不成偌大萍河,連個龍神都沒有嗎?

  姜柚問道:“師父,我去幫忙吧?”

  劉景濁搖了搖頭,“你幫不了,是一頭神游蛟龍,看樣子是想求個真我。”

  奇了怪哉,上次怎么沒發現這附近還有個神游境界的蛟龍呢?

  也來不及多想了,上方大水已經能瞧見了。

  上千官兵肩膀靠著肩膀站了三排,居然要以這肉體凡胎去阻攔大水?

  劉景濁笑著灌了一口酒,瞧見這情形,我是真的很樂意搭把手啊!

  眼瞅著大水已至,劉景濁手提酒葫蘆,一個瞬身去往河面,只是單手負后,靜靜站著,卻使得奔騰而來的大水無法朝前半分。

  “讓開,都讓開啊!老子停不下來!”

  遠處一頭十幾丈長的黑蛇口吐人言,焦急大喊。

  喊了一路了。

  黑蛇猛地抬頭,卻瞧見正河中央,站著個背劍青年。

  他氣極大罵:“不要命了啊!趕緊一邊兒去,我真停不下來啊!”

  劉景濁面無表情,黑蛇也停不住,就這么直愣愣撞在劉景濁身上。

  一聲巨響之后,大水立時止住,一條巨大黑蛇翻在河面,暈死了過去。

  劉景濁拍了拍胸脯,心說好歹是個神游啊,你撞我又不是我撞你,怎的?要訛我嗎?

  一步上前,抓住大蛇就給丟在了岸邊。

  劉景濁轉過頭,沖著那當官的問道:“上游有無百姓死傷?”

  當官的也是嚇懵了,好半天才回過神,咽下一口唾沫,開口道:“那倒是沒有,上游是皇家圈禁的祖地,不得擅入的。”

  劉景濁點頭道:“雖然是妖,但心還是好的。告訴你們皇帝,就說有個叫劉景濁的人說的,讓他把這黑蛇封成萍河龍神,但甲子之后要還他自由身。”

  當官只得點頭,也不敢問吶!

  劉景濁轉過頭,“還裝死,信不信我真弄死你?”

  黑蛇迅速化作人身,二話不說先跪下磕頭,“前輩饒命啊!我沒害過人,真的!”

  劉景濁淡然道:“害過人的話,你這會兒在鍋里了。方才我說的聽到沒有?甲子之后你要是想走,他們不放,你就去璃月王朝找呂夭,就說我說的讓找的。”

  刑寒藻心說山主還是心軟,這是又給了呂夭一次機會。

  其實是劉景濁在鐘酈那里聽了個故事,這才有所改觀。

  黑蛇抬起頭,怯生生問道:“提前輩好使嗎?”

  劉景濁咋舌道:“天底下還有不知道劉景濁的煉氣士?提我好使,放心吧。”

  另外傳音說了句:“害你沒能破境,不生氣也算不錯了。將來要是有個叫做曹庋的人回到萍國,盡量照看些。”

  轉過頭,劉景濁又問了句:“聽說過一個叫做柴伏的人嗎?”

  當官的趕忙點頭,“聽說過,擔任過萍國供奉,但七年前就死了。”

  好嘛!有意思。

  劉景濁御劍而起,輕聲道:“走吧,人是找不到了,回家了讓咱們黛窎算一算。”

  姜柚神色古怪,輕聲道:“師父,你真不覺得小紅魚給自己起的名字很難聽嗎?”

  刑寒藻則是一腦門兒疑惑,心說咱們山上人,名字都這么怪嗎?

  落下之后,劉景濁解釋道:“肯定是她翻了許久辭書才找到的字,黛窎,把前者換成等待的待,后者換成釣魚的釣,你們就不會覺得難聽了。”

  待釣嘛!一直在等漁子重返,釣起小紅魚。

  她也在努力識字,不想讓別人看出她的小心思,就想等到將來某個人重回那片湖泊,釣起紅魚之后,忽然明白黛窎的意思。

  可……人間漁子左珩川,恐怕回不來了。

  放心吧,將來光陰路上,我教訓那個死丫頭一頓之后,會告訴她你左珩川不是膽小鬼的。

  雨水沿著屋檐滴落,劉景濁抿了一口酒,呢喃道:“死丫頭,幫了這么大的忙,一定要回來啊!”

  此時的陸青兒,又在何年何月呢?

  …………

  飄搖城方家鋪子里,桂祘盯著樊江月看個沒完沒了的,越看是越順眼啊!

  石耐寒在邊上泡茶,實在是沒忍住,說道:“你能不能有點兒前輩的樣子?從桌子上下來成不?你當是上炕呢?”

  一進門就上了桌柜,盤著腿,歪著頭,哪兒有那么一丟丟宗主閣主的模樣?

  石耐寒到現在還是不愿意相信,劉先生收了這么個徒弟。

  桂祘板著臉,沉聲道:“少說話,別找打!小師弟當你是前輩,我可不這樣想。”

  除了師傅師娘還有大師姐,別人休想管我!

  樊江月被看了好幾天,都有些頭皮發麻了,她甚至在想,這我傀山宗主,該不是有那……

  實在是被看得心里發毛,她趕忙起身,輕聲道:“我出去走走,二位前輩聊著。”

  不遠處的坊市入口,有個背闊劍的少年人嘆息不止,自言自語道:“我要是說主動去,也太跌份兒了啊!可我不說,人家也不請我啊!這可咋個辦?這都好幾年了,被別人近水樓臺先得月可咋個辦?”

  有人聲傳來:“去哪兒啊?怕誰被近水樓臺先得月?”

  呂散木嘟囔道:“自然是青椋山,夏……哎,你算老幾,我跟你說得著嗎?”

  結果,呂散木就瞧見有個青年人笑盈盈站在他身邊,少城主當場腿肚子轉筋。

  “你……你回來了啊?”

  劉景濁按住年輕人腦袋,笑著說道:“我請你去青椋山,有空嗎?”

  呂散木大喜,“有空有空,我太有空了!”

  一處鋪子里,有個佝僂著的中年人邁步走出。

  劉景濁立即轉身,幾步就到石耐寒近前,重重抱拳,低著頭沉聲道:“石叔叔受苦了。”

  石耐寒難得眼眶泛紅,按住劉景濁肩膀,笑道:“少主倒是比當年穩重了許多。”

  桂祘板著臉,“小師弟你不能叫他叔叔啊!這不是拉低了我的輩分嗎?咱倆跟他平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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