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738章 互相看不上
  越往北天越冷,等一行人到達河水附近時,哈口氣都已經有霧了。

  最終渡船先行去往洛陽,趙坎確實悠閑不住了,即使景煬王朝左右相權柄極大,有些事還是得皇帝拍板。

  而陪著趙煬的,就是劉景濁與兩個徒弟,還有余恬夫婦跟余暃了。

  其實劉景濁這一路也挺忙的,拒妖島傳信幾乎沒斷過。即使劉景濁沒有明說,但大家都知道他不愿再做拿主意的人,可有些事情,杜神還是習慣找劉景濁,即便已經做完了,還是得傳信一封讓劉景濁瞧一瞧。

  此時一行人停在某處路邊小攤,劉景濁便拿出信看了看,笑容不止。

  趙煬手插在袖子里,見劉景濁樂個不停,便問道:“什么事情這么高興?”

  劉景濁笑著說道:“戍己樓的信,是個叫做杜神的孩子,極其聰明,幾件事做得好極了,只覺得后繼有人。”

  風苓嘆息道:“我就后悔沒去拒妖島,想起來就后悔。”

  白小豆笑著說道:“大娘不是在浮屠洲廝殺許久嗎?一樣的啦!”

  劉景濁也點了點頭,“確實,若非三大王朝對浮屠洲的牽制,我做事兒會很難的。”

  趙煬到底是歲數上來了,孩子一樣,刨根問底:“到底是什么事情?”

  劉景濁笑道:“一些收尾之事,如立上一座功德碑。我只是大致提出一個方向,這孩子卻做得極其細致。將來他做了大瑤國師,不會比他師父差的。”

  姜柚撇嘴道:“我覺得我們寒藻更好。”

  趙煬又是一通問,劉景濁不厭其煩地解答,一說就說的多了,聽得余暃躲在后面直發顫。

  就說不跟來,先生非要帶著我,這下好,別說聊天兒了,光是聽著就要嚇死我。

  什么合道之下只一劍,人間三子過妖門,這是要嚇死我怎么著?

  反觀風苓,羨慕無比。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說道:“正好老三不在,那個燕巢宮到底是個怎么回事,誰給我說說?”

  趙煬搖頭道:“這個燕巢宮啊,在你太皇太后手中被敲打了許久,到了昧兒手里,更是沒討什么好。要是覺得煩的話,回頭讓池妖妖帶著赤龍衛清洗一番吧,跳梁小丑而已。”

  余恬也笑著說道:“小小一座燕巢宮,也不曉得哪兒來的自信,非覺得自己能把持朝政,也是可笑。”

  那座燕巢宮從景煬立國之時就一直掌控在皇后手中,只有方蔥是個例外。一幫女修,一直有個美好愿望,就是把燕巢宮變成類似于婆娑洲摩珂院、瘦篙洲悲春崖一樣的存在。

  一碗熱乎乎的豆腐腦端來,趙煬又舀了一勺辣椒,風苓卻遲遲沒動筷子。

  趙煬笑問道:“風苓跟姜柚都是離洲人氏,怎么口味還不一樣?”

  風苓咧嘴一笑,“爹,我是南方人,柚兒住在朱雀王朝京城,她是北方人。”

  趙煬哈哈一笑,說離洲不是最南邊兒嗎?還是說各洲都是一樣,北方人吃咸口,南方人吃甜口?

  一路說說笑笑,趙煬不知有多開心。

  到了豫州境內趙焱跟趙思思都來了,他就更開心了。

  可他的氣息,也肉眼可見的日益萎靡。

  一日到了某處山下,他非要登山瞧瞧,還非得帶著五個孫子輩兒的走在最前方。

  這五個年輕人,一個太子三個公主,還有個有著侯爵身份的余暃。

  太上皇邊走邊說,滔滔不絕,都是些崢嶸過往。

  余恬跟劉景濁跟在后面,風苓已經提前去了洛陽。

  風苓覺得她在,父子之間也好,兄弟之間也好,有些話說不出來,便先走,給他們留點兒自己的余地。

  可此時劉景濁跟余恬,都笑不出來。

  劉景濁已經趕走了好幾次陰差,可不是景煬王朝某地城隍廟的陰差,而是酆都羅山來的。

  此時兩位大無常又來了,劉景濁抬頭看向天幕,皺著眉頭說道:“我說了你們走遠點,過完年再來,聽不懂嗎?還是說讓她跟你們說?”

  云海之上,兩位陰差,皆是面露苦澀,對著劉景濁抱拳,沉聲道:“人皇恕罪,我們也沒法子,可以等著,但我們不能離得太遠,職責所在。”

  劉景濁冷聲道:“我只說一遍,退一萬里!”

  兩人無奈,只好先行退去。

  劉景濁知道自己有點兒不講理了,可他真沒法子靜下心跟他們講理。

  前方路上,趙煬對著幾個年輕人說道:“五十年前我跟著劉先生跟蕎姑娘走江湖,那時候我以為我會是個大俠呢,結果后來被太皇太后派人抓回去硬是按在了龍椅上。我登基那天,坐在龍椅上哭得慘極了。”

  趙焱攙扶著趙煬,輕聲道:“那爺爺就當是再走一次江湖了。”

  趙煬笑了笑,突然轉頭,說道:“知會一聲,不去洛陽了,咱們去太華,讓皇帝帶著百官登太華吧。”

  余恬剛要開口,趙煬就說道:“你們的娘算是游遍天下了吧?可天下名山皆不入她眼,獨愛太華,故而幾次封禪都在太華。”

  劉景濁按住余恬,點頭道:“好,我傳信給皇帝,要在太華過年嗎?”

  趙煬點了點頭。

  說完之后,劉景濁才傳音余恬,“爹想去看看權忠,還有就是……太華離著皇陵近一些,爹想離著娘親近一些。”

  余恬跟劉景濁要了一壺酒,灌下之后,沉聲道:“近來我有些后悔,后悔成了煉氣士。”

  劉景濁卻問了句:“還要繼續在書院當教書匠嗎?”

  余恬搖了搖頭,輕聲道:“大概會在某個島上修建私塾,不會再待在書院了。”

  話鋒一轉,余恬問道:“你呢?”

  劉景濁笑道:“我的事情就多了,在青椋山待不了多久,至多開春就得西去北上,有些事情總是得有個了斷了。斗寒洲后我會直接去玉竹洲,返回之后大概會閉關兩三年,之后,最后一層布就得掀開了。”

  余恬沉聲道:“還是不打算去軒轅城嗎?”

  劉景濁沉默了片刻,搖頭道:“不知道,回來之后看吧。”

  余恬皺眉道:“真就再無破境可能了?你不是上過登樓境界嗎?怎么現在不行了?”

  劉景濁答道:“那不是我自己的,現在這身修為是我自己的。”

  頓了頓,劉景濁說道:“我只能盡量去拾回一些心氣。”

  現在回想起來,當年在軒轅城放那狠話,著實有些打臉。

  余恬是個讀書人,能明白,便也沒用多問。

  不久之后,一行人登上山巔,趙煬弓著背,微笑道:“登山嘛!上來之前覺得很難,上來之后也就那樣。與你們修行是一個道理,要是覺得做不到就只抬頭看著,那永遠都做不到。有些人最明白這些道理,事到臨頭卻退縮了。”

  劉景濁無奈道:“得,又在點我了,這什么時候學得指桑罵槐?”

  余恬笑道:“不是一直都會嗎?”

  幾天之后,風貍馱著眾人北去太華,皇帝早已帶著百官登山。

  今年的第一場雪劉景濁還沒看到,明日就是小年了,還是不見雪的影子,不過遠望太華山,倒是戴著白帽子。

  趙煬不著急登山,而是帶著一群其實歲數不小了的孩子們,在山下小鎮買煙花爆竹。

  他還不忘給幾個年輕人講故事。

  “咱們這兒有個劈山救母的傳說,據說是一位天神將自己的妹妹壓在山中,后來親外甥手持開天斧,劈開了太華,救下了親娘。你們說,要是知道自己的娘在受苦卻不去救,還算是個人嗎?還說什么本事不夠,都是借口。”

  姜柚嘟囔道:“那是得救啊!”

  趙思思更是說道:“要是我娘,我拼命也要救。”

  巴掌,都是巴掌,呼呼直往劉景濁臉上扇。

  結果趙煬又嘆道:“可惜啊!有些人名滿天下了,卻忘了初心了。”

  劉景濁無奈道:“別罵了,沒完了是嗎?”

  姜柚趕忙捂住嘴,幾個小輩面面相覷。

  趙煬淡然道:“我指名道姓了?”

  劉景濁無奈至極,真把自個兒當老小孩兒了啊這是?

  余恬則是哈哈大笑,好像長輩晚輩,互換位置了。

  在山下住了一夜,都把小鎮里的煙花爆竹搬空了。但趙煬喊來了當地縣令,說兩天之內讓小鎮有得煙花賣。

  不然全給自己這個太上皇買走了,老百姓過年放什么?

  登山之時,余恬冷不丁明白了為什么要來太華了,他看了一眼劉景濁,這家伙好像還沒有察覺。

  余恬心中嘆息,心說爹啊,你想得很好,可你這二兒子什么脾氣你不知道?他又怎么會要別人的饋贈?如今都已經快拿不起劍了,若是再違心接受他人饋贈,恐怕會當場劍心碎一地的。

  可走了幾步,余恬又多想了一層。

  爹怎么會不了解老二?他這是要幫老二重拾信心?

  用心良苦啊!

  劉景濁根本沒空想那么多,看著趙煬體內那團火只有靈星火光了,他只能是多陪著趙煬,寸步不離。

  黑龍衛直接搬來了一座行宮,畢竟不能讓皇帝跟太上皇住在廟里的。

  夜里,還是一處小院,趙煬取出一壺酒,要敬老兄弟一壺酒。

  與此同時一團武道氣運也在緩緩凝聚。

  有武道以來的第二位真武境便是散道于太華的,那年景煬王朝下了一場大雨,再等個十余年,景煬王朝就會是天底下武道最為昌盛的地方。

  劉景濁終于察覺到了那團武道氣運,但他只是抿了一口酒。

  已經成型的武運也十分倨傲,根本不往劉景濁這邊來。

  屬于是互相看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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