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741章 回山(中)
  巳時二刻,青椋山議事終于結束,門口也有了厚厚積雪。

  一幫年輕人其實沒走多遠,都在山腰樹林中。

  一幫煉氣士,在打雪仗。

  議事是結束了,但都沒著急出來。

  劉景濁取出酒葫蘆抿了一口酒,輕聲道:“有什么想問的就問,趁我還在,最多三四月我就會北上斗寒洲的。”

  說到這里,沒事的人就都走了,留下的,就是霜瀾霜月,陳文佳還有趙長生。

  趙長生率先開口:“我師父,真的是安子?”

  劉景濁真想踢他兩腳,“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惹我踢你?”

  趙長生沉聲道:“那他……”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輕聲道:“安子舟子,多半無事,但漁子尚且是個未知數。”

  霜瀾霜月面色都沉了下來,她們希望聽到一個預料之外的答案,但沒有。

  至于陳文佳,有些事早就料到了的。

  趙長生抱拳離去,背影有些落寞,霜瀾霜月已經知道了答案,便也走了。

  唯獨陳文佳,等人走后,這才問道:“為什么要去找章舒胤?為什么還得我跟著一起去?”

  劉景濁沉聲道:“鐘酈是一方渠帥,章舒胤無需再猜了。之所以讓你跟著,只是想讓他說出來心里話。有些事情,朋友是可以幫忙的。”

  陳文佳皺起眉頭:“這老東西怎么就不知道吃一塹長一智呢?我去治他,你別出手。”

  劉景濁沒好氣道:“我還不至于到壓不住殺心的時候,再說子落山的養魂草,起了很大作用,我不會傷他的。”

  陳文佳心說你這副模樣,兩個月了都沒散,我敢信你?

  往外看了一眼,陳文佳輕聲道:“張五味等你呢。”

  同時傳音說了句:“舒珂好幾年沒下山了,總這樣也不是事兒。”

  劉景濁只是說道:“放心吧,我回來了,我來處理。”

  陳文佳點了點頭,先行離去,門外風雪中,就只剩下個不穿道袍的張五味了。

  劉景濁邁步出去,遞去一壺酒,輕聲道:“相逢酒,嘗一口。”

  張五味搖頭道:“沒去歸墟,沒臉喝,我還是喝白簿吧。”

  兩人站立圍欄前許久,風雪不止。

  張五味終于拿出自己的酒灌了一口,隨后問道:“假如我不愿承認自己的內心所向,跟你說話的會不會是另外一個我?”

  劉景濁搖頭道:“不會,要是那樣,此時就是群起而攻之,不殺不快。”

  張五味一皺眉,“你怎么殺心這么重?以前你只要回到青椋山就會心靜,這次是怎么回事?”

  劉景濁搖頭道:“無能狂怒,壓不住。還是別說我了,你們都知道,誰都勸不了我的。說你吧,知道了自己的江湖人身份,也有了問鼎天下的實力,道袍也心甘情愿地脫了,舒珂怎么辦?”

  張五味無奈道:“她說不讓我找她。”

  劉景濁翻了個白眼,“讓你不找就不找啊?”

  張五味頭大如斗,搖頭道:“行了行了,咱們誰也勸不了誰。”

  劉景濁笑了笑,說道:“兩件事,第一,龍虎山邀請你擔任首席紫袍真人。”

  張五味板著臉說道:“說第二件。”

  劉景濁便說道:“小竹山還有一把劍,叫做蠅丸井,是江湖人一脈相承的劍,你自己去取。”

  說完之后,劉景濁看向半山腰,疑惑道:“這幫家伙是商量好的?”

  張五味笑道:“都準備了好久了,要叫板山主。”

  劉景濁嘴角一挑,欠收拾。

  一步邁出,已在山腰。

  年輕人們分成兩派,一派看熱鬧的,靠近山巔處,一人一燈臺。

  白小豆背著漆黑長劍,看了一眼,笑著搖頭。

  她問姜柚:“你不去?”

  姜柚則是轉頭看向楚廉,“你不去?”

  楚廉干笑一聲:“我不覺得師父會手下留情,討一頓打作甚?”

  趙長生一步邁出,“我去!”

  刑寒藻心說這幫人,找揍啊!

  劉景濁懸空而立,看著下方幾個年輕人,問道:“就你們?我可不壓境。”

  流泱咧嘴一笑,率先拔地而起,趙長生緊隨其后,數道劍光先行襲來。

  虞河則是雙手結印默念咒語,方圓十幾里,起了一座大陣。

  劉景濁隨手一揮,輕飄飄掀開劍光,正好流泱襲來,結果被一個腦瓜崩彈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一柄飛劍自劉景濁腦后襲來,他看都沒看,抬手去身后,并指夾住飛劍,隨手一道鎖劍符,趙長生便再無法隨心駕馭本命劍。

  趙長生無奈道:“好歹讓我把劍術神通用出來啊!”

  劉景濁真就撤了鎖劍符,笑道:“用吧。”

  趙長生板著臉,“算了,沒意思。虞河,你還沒好嗎?”

  下方年輕人笑著說道:“好了,鮑酬,該你了。”

  有人自一座燈臺一躍而起,虞河的符箓同時聚在鮑酬身上,居然以符箓幫其鑄造了一層鎧甲。

  風雪之中居然有飛沙凝聚為拳頭,重重砸向劉景濁。

  流泱嘿嘿一笑,手中已經多了一柄槍,槍出如龍。

  劉景濁一手與飛沙巨拳對轟,另一手隨意屈指一彈,沙石轟然碎裂的瞬間,指尖劍氣猶如箭矢瞬發,輕輕點在流泱槍尖。

  兩個武道歸元氣同時被掀飛。

  路闔笑意不止,轉頭問道:“不去玩兒去?”

  袁塑成搖頭道:“我就算了。”

  夏晴夏朗對視一眼,同時躍出,前后夾擊,就為給已經御劍飛上天幕的趙長生創造機會。

  結果,又是兩道劍氣,姐弟倆怎么去的怎么回來了。

  劉景濁抬頭看向天幕,云海之中有青光涌動。

  下一刻,有人自云海持劍而下。

  簡直灌了一口酒,笑道:“你們這打法兒,尋常神游還真遭不住。”

  可趙長生的劍,好像無形之中遭受了什么巨大阻力,愣是下不去了。

  他一咬牙,松開劍柄,一掌按住,之后便雙手重疊,用盡全身氣力往下壓。

  劉景濁笑了笑,抬起左臂,并雙指于胸前,只一抬手,頃刻之間便有一道渾濁劍光直往天幕,趙長生隨即跌落。

  刑寒藻笑道:“都是虛招兒,真正的底招呢?”

  虞河笑道:“在這兒,梧丘,出手了。”

  黑衣姑娘露出個僵硬笑容,手中多了一柄匕首,鬼魅一般繞到劉景濁身后。

  與此同時,幾道符箓繩索已經貼在了劉景濁身上,鮑酬、流泱、趙長生,以及夏晴夏朗,各自手持一根繩子。

  梧丘此時面無表情,匕首已經架在劉景濁脖子上。

  虞河心肝一顫,急忙大喊:“別下死手啊!梧丘。”

  可惜晚了,梧丘已經割下劉景濁頭顱。

  可把虞河嚇壞了,“梧丘!你……”

  哎?

  除張五味與曹風之外,其余人心中都有個哎,大大的疑問。

  因為一襲白衣此時手持酒葫蘆,就站在青椋山巔八角亭中。

  一眾年輕人,好像動都沒動。

  白小豆嘆息一聲,趙長生干脆捂住臉。

  虞河無奈一笑,流泱則是撇著嘴,嘟囔道:“真沒勁!”

  也就張五味與曹風瞧見了,劉景濁根本就沒去,一開始就在八角亭中。

  陳文佳扭頭看了一眼顧衣玨,問道:“你裝的?”

  顧衣玨氣笑道:“我至于這么溜須拍馬嗎?不過我要不是看客,估計就不會中招了。”

  一場眾人捉月而已,雖然捉到了,但也是水中月,真正月在天上。

  霜瀾無奈搖頭,對岳白鹿皆是道:“一開始山主就用了本命劍,跟山主對戰的幾個也好,我們這些看的也罷,都中招了,處于幻象之中。”

  方杳木笑道:“怕就怕,這并非幻象。”

  這么一說,霜瀾就更無言以對了。

  當年在青泥國,他剛滿二十四,如今四十七歲,短短二十三年,已經這樣了?

  這還是煉虛嗎?

  曹風心說這幫小家伙要是知道他只是一道分身,會不會當場道心崩碎?

  此時此刻,劉景濁一道分身已在仙草山,還有一道分身,看模樣是去了西北那個掃帚林。

  劉景濁跟舒珂,算是頭一次正式見面。

  的確是漫山仙草,不愧是種花人。

  舒珂一扭頭,瞧見了站在花叢中的青衫身影。

  她揉了揉眼睛,又看向青椋山,再看向花叢,然后捂住腦袋,瞬身落在劉景濁身邊,嘟囔道:“山主是不是欺負人了點兒?”

  劉景濁笑道:“我奔五十的人了,還真全力跟他們出手啊?”

  舒珂點了點頭,“那倒是,真要全力,他們就該哭爹喊娘了。”

  劉景濁問了句:“你打算什么時候下山?”

  說起這個舒珂就來氣,“可那個榆木腦袋,我說讓他別找我,他就真的不找我了!”

  劉景濁心說那個榆木腦袋,我現在可能打不過。

  西北方向一處竹林,風雪壓得竹子咯吱響,有個黑衣身影邁步走過一條小河,又取出一壺酒,轉身便往一處茅廬去。

  茅廬之中,老道士與小道士坐了一壺水,看樣子準備做飯了。

  劉景濁問道:“冷嗎?”

  老道士猛地轉頭,只覺得那道不知何時到此的黑衣身影,殺意極其重。

  他將小道士護在身后,答道:“道友有事?”

  劉景濁瞇眼看向老道士,看了許久,忽然舒展眉頭,扭頭離去。

  “抱歉,我認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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