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901章 引路燈(下)
  長安城里,曾經的黃龍衛駐地,如今只剩下九道身影了。

  高處供奉一處牌位,上寫龍師許經由之靈位。

  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也就他們九個還愿意上一炷香了。

  從左往右,依次站著佟泠、陳修真、熊椛、安去乎、廖樂夢、葛翀、柳先玨、顧回生、錢泓。

  景煬九劍。

  拿走那處龍宮遺址的機緣之后,九人在天門開后,已經各自登樓。

  當然了,得益于景煬王朝與許經由對于九人的扶持,否則怎么會這么快?

  其中唯有佟泠背的是一柄闊劍。

  陳修真長嘆一聲,第二個敬香。

  他呢喃道:“我爹花了一枚泉兒把我送進黃龍衛時,肯定沒想到,有一天龍師會死,且死了之后,什么名分都沒有留下。”

  熊椛與安去乎同時上來敬香,女子輕聲道:“還名分呢,沒被陛下安一個叛國罪名已經很好了。”

  安去乎呢喃道:“誰說不是呢。”

  九個年輕人是許經由一手練出來的,別人如何評價,與他們無關。

  等到最后幾人依次上完香,佟泠這才開口:“龍師很早就說過,讓咱們今日聚在此處的。”

  陳修真一愣,轉過頭,不敢置信道:“什么?”

  正此時,一道聲音不止從何處傳來。

  “是的,他說要是他死了,以后我就是你們的頭兒。當然了,你們明面上是受皇帝統轄的。”

  陳修真皺了皺眉頭,不遠處憑空出現一位黑衣人,一身黑衣將其裹得嚴嚴實實,還戴了個白底兒面具,左側寫著個圣字,右側寫著人。

  圣人。

  陳修真瞇眼看向佟泠,冷聲道:“什么意思?”

  這個什么意思,問的當然是明面上聽皇帝統轄是什么意思。

  但陳修真又補了一句:“我是景煬人!”

  看佟泠面色,肯定是很早就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了。

  在場的沒有笨人,于是,有意無意的,九道身影分成了兩派。

  廖樂夢與安去乎,以及顧回生,站在了陳修真身后。

  柳先玨、葛翀、熊椛、錢泓,靠近佟泠一些。

  佟泠微微瞇起眼睛,看向了顧回生,問道:“你顧家雖然是被顧衣玨大義滅親,但說白了還是景煬王朝的手段,就這還要站景煬?”

  顧回生淡淡然一笑,輕聲道:“我顧家,不該被滅嗎?”

  陳修真已經按住了劍柄,同時冷聲問道:“這人是誰,你們想做什么?”

  黑衣人看了半天熱鬧,也沒說話,此時見雙方劍拔弩張,便幾步上前,伸手推開了陳修真與佟泠。

  只見黑衣人從袖中取出三炷香,敬香之后,又退后三步,恭恭敬敬作揖,像是學生拜先生。

  完事兒后,黑衣人將斜插在頭上的玉簪取下,放在面具口上,于是面具上就多了一條黑色粗線,胡須一般。

  黑衣人轉過頭,淡淡然開口:“介紹一下,我叫同人需,當然不是真名,以后你們會有機會知道問道名字的。你們,暫且可以稱我同先生。”

  陳修真冷聲道:“你若膽敢對景煬不利,老子與你拼命!”

  黑衣人淡淡然道:“不會對景煬不利,只是需要做幾件龍師未完成的事情。”

  說著,黑衣人隨意抬手,陳修真居然不由自主地單膝下跪,身體根本不由自己控制。

  “你們吃了龍宮的東西,我有控制你們的法子,別自找不痛快,我不會讓你們做什么違背良心的事。”

  又是一揮手,黑衣人身邊便多了一位身著青衣的女子。

  女子也戴著面具,也有寫字,是君子。

  又是圣人又是君子的,陳修真看的直皺眉頭。

  青衣女子微笑道:“我也介紹一下,我叫青渭,渭水的渭,本體是水蛟,你們叫我小青就行。”

  然后,黑衣人輕飄飄一句:“景煬王朝有金鵬守著,還有秋官,暫時無事,你們十個東去牛賀洲,在牛賀洲以東海域去找尋兩界山遺址。”

  佟泠皺眉道:“要怎么跟陛下說?”

  黑衣人淡然道:“會有人去說的,你們等候調令就行了。”

  與此同時,有個赤腳挎劍的女子進了皇城那處小院兒。

  唐昧兒一轉頭,疑惑道:“小北姐,你怎么來了?”

  劉小北一笑,輕聲道:“找陛下,請他幫個忙。”

  …………

  琉璃州以南,沿著恒水而下有一處山谷。

  有個小沙彌看了一場現實中的鷸蚌相爭,看得可樂呵,不過他可沒忘了要送信去往青椋山,這是掌院交代過的。

  于是瞧見并無漁翁之后,便分開鷸蚌,笑盈盈地出來山谷。

  師尊說兩年內后送信上門,算日子還早,還有一年多呢,他還在想著要去中土什么地方逛一逛。

  正好有一艘渡船過境,他便飛身追趕到了渡船,買了一張票,只說到下個渡口下船,也沒問下個渡口是啥。

  個頭兒小,想往下方看,可費勁了,還得踮著腳。

  小沙彌笑得極其開心,中土是比婆娑洲好很多啊!

  甲板上人不少,有人手拿邸報,嘆道:“這場仗,什么時候打完啊!沒想到大瑤與景煬王朝各自出兵百萬,居然對璃月久攻不下,這都打了幾年了?”

  小沙彌一愣,景煬王朝與大瑤王朝出兵璃月王朝?

  這是怎么回事?打了好幾年了?奇怪,我來時還沒聽說,怎么就打了好幾年了?

  正此時,又有人說道:“是啊!好像自從劉山主死后,九洲就動蕩了起來。”

  手拿邸報的那人輕聲道:“真要算,從劉人皇滅摩珂院與掛壁樓起,九洲就已經動蕩了。”

  “什么?你說什么?”

  手拿邸報的那人被嚇一跳,一轉頭,卻瞧見臉色煞白的小沙彌,一步一步朝著自己來。

  “你……你說什么?摩珂院,怎么啦?”

  那人滿臉疑惑,如實說道:“摩珂院五年前就被劉人皇滅了啊,天下皆知,你不知道?”

  小沙彌猛地一怔,許久才回過神,眼中已然布滿血絲。

  “六……六年前?你說什么?”

  那人干脆拿出幾份舊邸報遞給小沙彌,“吶,這是丁巳年的邸報,還有戊午年的,寫得清清楚楚。”

  小沙彌接過邸報,看著看著,已然淚如雨下,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已經圍了一圈兒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這小沙彌怎么啦?

  過了許久,小沙彌抬起頭,臉上淚水根本止不住。

  他問道:“現在是哪年?”

  有人說道:“癸亥年啊,翻過年就是下一個甲子了。小和尚,你是不是受傷了,腦子糊涂了?”

  小沙彌渾身顫抖,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不住地呢喃:“癸亥年……癸亥年,我……”

  難道……一場鷸蚌相爭,我看了足足七年嗎?

  小沙彌呢喃道:“船是到哪兒的?”

  有人說道:“清溪渡,黃昏便能到。”

  于是這天緩緩,有個小沙彌從清溪渡往青椋山去,手中拿著一枚沉甸甸的玉簡。

  劉景濁已死,即便是想報仇也沒地方去了。

  都以為他是往藏書樓去的,便無人過問。

  攔野臺上,曹風斜躺在一棵樹上,越看那小和尚是越古怪。

  可他也說不上哪兒不對勁,只是看著。

  但下一刻,曹風瞬間瞪大了眼珠子,一口就是噴了出來。

  “我……我勒個去,還有這種事?”

  不怪曹風詫異,而是那小和尚,實在是太古怪了。

  小沙彌一到青椋山下,便惹來了許多在藏書樓修行的年輕人的目光。

  都與曹風一樣,有人甚至扇了自己一巴掌,生怕是自己的幻覺。

  因為那小沙彌登山之時,每走一步便要長高幾分,也就是幾十步,哪里還有小沙彌存在?小沙彌,已經變成了個二十出頭模樣的年輕人,頭發都長了出來,披頭散發的。一身僧衣被撐得稀爛,腳指頭外露,褲子都成了短褲。

  又往上走了一段兒,披頭散發的年輕人高聲喊道:“摩珂院竹舟,前來送信。”

  曹風瞬間落地,疑惑道:“摩珂院?”

  年輕人點了點頭,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變了模樣。

  他沙啞道:“家師讓我送信,兩年后送到,但我在路上看了一場鷸蚌相爭,期間不知寒暑,出來時已經過去七年了。”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遲來之信,望青椋山人接過。”

  曹風滿腹狐疑,接過玉簡,略微探視了一眼,立即瞇起眼睛,沉聲道:“誰讓你送的信?”

  年輕人如實說道:“家師,但家師說是有一位前輩留在這里的信,他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曹風收起玉簡,點了點頭,沉聲道:“去遲暮峰找個宅子住下吧,玉簡之中不光有信,還有你師父的遺言,他讓你留在青椋山。還有,找寧瓊換一身衣裳,你這苦行僧也太苦了。”

  說罷,曹風瞬身離開。

  年輕人這才發現,自己……長大了?

  曹風才落地,便心中一緊,因為姬蕎已經在等了。

  他干笑一聲,問道:“閣主怎么來了?稀客啊!”

  姬蕎面無表情,只是冷聲道:“拿來。”

  曹風滿臉疑惑,“啥?”

  姬蕎一臉不耐煩,只抬手,并指朝著曹風虛按,后者居然整個人趴在地上,想翻身都做不到。

  曹風沉聲道:“閣主,他千叮嚀萬囑咐,不能讓你……”

  姬蕎伸手取下那玉簡,一腳踢開曹風,白眼道:“裝?一悶棍后被關了那么久,不長記性?”

  曹風當即愣住,她……她怎么知道的?

  姬蕎打開玉簡,看完那封信,頓時滿臉笑意。

  “咍,我當是什么呢,你以為我活的很開心?”

  扭頭看向曹風,姬蕎淡然道:“行了,大羅金仙,起來吧。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你那個爹一樣,你爹有百子,我可就一個兒子。”

  鋪路而已,我當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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