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年幼時,曾受盡世間的惡意,她為此封閉自我,逃離污濁骯臟的世界。
但有個人傾盡一生,只為解開魔女身上的枷鎖。
他成功了。
以凡人有限的生命,陪伴魔女到終末的死亡,短短數十年,卻在魔女心中開出永恒絢爛的花。
從此,魔女自由了,名為克里莎·克里斯汀娜的個體自由了。
當許系壽終在魔女面前。
當魔女心中的唯一消失。
克里莎身上的枷鎖盡數崩斷,她重新體會到人的情感,在無聲中落淚,成為許系所希望的,那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飛鳥。
但,克里莎不愿這樣,不喜歡這樣。
“導師,請幫我,再次戴上吧……”
克里莎輕聲請求,將泛著微光的海藍項鏈,遞交到許系掌心。
許系用盡一生為魔女解開的枷鎖。
魔女選擇再次戴上。
這次的枷鎖,名為【永恒的愛】,擁有勝過世間萬物的沉重,是魔女自愿施加的永恒束縛。
她再也不想,再也不愿,與心中的太陽分離了。
只想永恒的相伴……
“克里莎,你怎么會把項鏈摘下來?”,許系接過項鏈,有些疑惑。
“替您清掃垃圾,怕弄臟了它”,灰發的魔女如此回答。
垃圾?許系覺得哪里怪怪的。
又說不上來。
他決定先替克里莎戴好項鏈。
“克里莎,頭低下來點”,秋季的庭院,帶有橘黃色的氣息,男人緩步走到魔女身后,用手掌輕輕掀起灰銀色的長發。
發絲從指間逸散,像是奇跡的光穿過掌心,輕盈而順滑。
秋風輕撫。
暖陽和熙。
那熟悉的感覺,曾為魔女佩戴項鏈的新年之夜,仿佛就在昨日,恍惚中,許系笑了一下。
他的雙手分別捏住一端秘銀鏈帶。
繞過克里莎的白皙脖頸。
在后脖相遇,交疊扣緊,伴隨咔呲的清脆響聲,完成最終的固定和收尾。
項鏈,戴上了。
“謝謝您……”,克里莎輕聲道謝,她的聲音很細微,好似要隨著秋風消散,但又格外清晰。
“您的項鏈,我很喜歡…很喜歡……”
秋風變得更猛烈了。
呼嘯著,嗚鳴著,吹得克里莎的灰銀長發在半空舞散,但那并不顯得魔女難看,反而進一步襯顯,那份無神的渴望和精致的破碎感。
裙角在風中搖擺,外衣被吹得獵獵作響。
胸口處垂落的海藍項鏈,折射朦朧夢幻的輝光,那是寶石的光,亦是愛意的光,點綴著魔女不擅表達的心。
“喜歡就好,很好看,不是嗎?”
許系微笑著。
他看著眼前的克里莎,越看越感慨,不曾更改的17歲容顏,以及淡漠如一的面孔,使得克里莎看上去沒任何改變。
很熟悉,很歡喜。
盡管是相隔一個世界的重逢。
內心卻毫無生疏。
過去與現在,虛幻與真實,在這一刻徹底模糊了所有。
“外面風大,我們進屋吧”,許系牽起魔女的纖白手指,領著茫然的她,走進溫暖而又舒適的家。
魔女再次有了家。
進屋后。
許系本想著為兩人倒點熱水,但被阻止了。
“請您交給我吧”,永遠保持17歲容顏,永遠是少女姿態的灰銀魔女,對許系一臉認真的說道。
久違的,許系再次與魔女的眼眸對視。
比起以前的黑金二色,克里莎眼眸中的空白已經消散,被純粹的鮮紅所填補。
綺麗的眼眸倒映出許系的姿態。
是年輕的。
富有活力的。
沒有詞條的限制,身兼修仙側和魔法側的境界,許系早已不需要為壽命擔憂。
“那么,就交給你了,克里莎”,許系沒有拗過魔女的堅持。
“是,請您放心”,克里莎平靜回應。
她獨自一人走進廚房,目光來回掃視,雖是第一次降臨地球,卻表現出不可思議的理解力。
頃刻間,便學會了所有器具的使用方法。
沒有使用魔法生成。
也沒使用權能創造。
克里莎表現得和以前一樣,像和許系在魔法世界中生活那樣,以熟練的姿態,操控各種器具燒水泡茶。
一絲不茍,嚴肅認真。
很快。
一杯泡好的熱茶,被克里莎遞到許系面前,杯底還貼心的放置小瓷盤,起到隔熱的作用。
“謝了,克里莎”,許系輕吹茶面熱氣,再飲上一口。
略燙,但在寒風蕭瑟的秋季正合適。
茶水穿過牙齒的間隙,最后在舌苔上匯合,釋放淡淡的余味。
很平靜。
并不激烈。
就如同許系和魔女之間的生活。
早在魔法世界,憑借兩人的實力,完全可以實現更奢靡的生活,但無論是許系,還是克里莎,都沒有改變平靜生活的想法。
平靜的生活蘊含樸素的美好。
一點點,一滴滴,都是難能可貴的珍重之物。
“克里莎,坐下吧”,許系讓魔女坐下,自遞完熱茶后,克里莎便一直站在身旁,安靜等候著許系的下一步命令。
那雙手交叉于小腹,端正無比的站姿,無論是誰看了,都只會以為是個女仆。
“是。”
克里莎應聲坐下。
蕭瑟的秋天,漸漸開始黯淡下來,客廳的燈光被許系打開,泛黃朦朧,為魔女落在肩頭的灰銀長發打上一層余暉。
啪——
許系放下飲完的茶杯,杯底觸碰瓷盤的瞬間,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面露疑惑,向克里莎詢問壓在心底許久的困惑。
“克里莎,你……是怎么來的?”
“看見您的身影,聽見您的聲音,感受您的存在,所以,我來找您。”
魔女的回答很簡單。
以平靜淡漠的語氣,說出自已的所作所為。
但,如此簡短的回答背后,真的有說得那么輕松嗎?
許系覺得,事實大抵不是這樣。
“辛苦了,克里莎”,許系說著,聲音中包含的情緒很是復雜。
“不辛苦……”,克里莎呆板的搖搖頭。
只要能見到您,只要可以與您重逢,一切都是值得的。
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是的,全都不重要,您是唯一特殊的僅有……
項鏈中間鑲嵌的海藍寶石,像真實起伏的波濤般,時而平緩時而怒嘯,顯現著魔女的心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