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如夢舊 > 第一百零三十章:冊封舊眷
  完顏雍望著那紅毯上鮮血淋漓的骨顱,再順著那襲精致的絳紗袍,瞧了孤傲不可一世的完顏亮,終是忍下了所有,不再說一個字。

  完顏亮瞥了一眼,又道:“現如今,那昏君已然被朕斬除,來人啊!傳令下去,降亶為‘東昏王’,追冊先后為悼皇后,改元‘天德’。”

  噠興國答下,連忙叩首于前。

  但這朝堂上,臣子的悠悠眾口哪里是那么輕易堵住的,前兩排的太保、太師、右丞相、參知政事,紛紛指著完顏亮的鼻子罵。

  “完顏亮,你個逆臣,陛下待你不薄,你竟然恩將仇報!”

  又有人道:“什么時候輪到你來坐這個皇位了,陛下乃是太祖嫡孫,你是什么身份?”

  完顏亮最討厭別人在他面前論什么嫡庶尊卑,這一句話,亦是激怒了他。

  他望著那右丞相,嗔目轉了回去,擺其寬闊的胸膛,冷著眼對外呵了句:“來人!”

  一令下,仆散忽土的幾隊侍衛軍,皆執長戟從兩側入內,將眾臣包圍,群臣嚇的往后退了幾步,縮成一團不敢再前。

  他再撥著耳邊垂環,居高臨下的瞧著眾人,忽而笑起道:“眾卿家怕什么啊?只要你們服從,朕這刀子刺不到你們身上!”

  他背手左右轉了轉道:“卿家們竟是糊涂,完顏亶他會坐天下嗎?天下之君必以德才皆備之人擔之,有政治頭腦的人才可治國。”

  “朕知道你們忠心耿耿,但忠字不是對人,而是要忠于國家,若能使國家太平,百姓安樂,誰當皇帝不是一樣的嗎?”

  “大司馬?你說是吧!”他一句話,喚了兵部尚書完顏雍。

  這完顏雍在宗室里頗有賢名,也算是半個領頭人了。

  他斂了首,攥緊了拳頭,立于原地不動。

  李石見狀貼其身后,低聲道:“大王,不必在意,便稱臣罷!形式如此。”

  他聽后,霎時腦子里空落了許久,隱忍不發,走到空堂間,執笏板叩拜,恭恭敬敬道:“陛下!所言有理,臣叩拜新君,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朝堂啞然一片,群臣聽了他這話,也都出于無奈,跪下叩拜:“臣叩拜新君,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完顏亮頗為滿意,端坐起身,抬手道:“眾卿平身!”

  從此,便開始了新一朝的統治時期。

  完顏亮弒君稱帝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岐國府,眾人震驚。下朝后,正是午間,他便派了噠興國攜一隊祗候人前去迎二老和諸妃入宮,首先便遭到了徒單太妃的拒絕。

  “老身在岐國府住慣了,不便入宮,你謝答陛下!”

  只瞧了徒單太妃正于國府祠堂里,全身縞素單衣,解釵袒發長跪于一排靈位之下,擺兩盞濁酒在前,一盞拿在手,一盞靜放于地上。

  正墻上掛著的是完顏宗干的畫像,是她死去近十年的丈夫,門外站著的是噠興國帶的一隊人,還有府里的男女老少,連懷著孕的噠娘子也站在冷風中,臉被吹的泛紅。

  “娘娘,陛下的脾氣您是知道的,臣若是不將您迎回宮去,那恐怕腦袋不保也,望娘娘體諒!”

  噠興國躬身以請,眼神中皆是敬愛。

  “娘娘,陛下仁孝,追冊先王為帝,封您為東宮太后,居永壽宮,太夫人為西宮,居永寧宮!您瞧瞧,此乃天大的喜事,您便是這天下之母呀!”

  “太后娘娘,您便隨臣入宮吧!”噠興國再次叩拜于門前。

  徒單太妃忽而紅了眼,又倒了一盞酒,雙目垂淚喝下,再對那畫像道:“郎君!妾未曾圓您遺愿,將兒女育成德行兼備的人兒,請郎君責罰!”

  說罷,她叩首于前,將額頭都磕破了,一旁的侍女見了她額頭的點點鮮血流出,連忙道:“太后娘娘,這可使不得,望娘娘愛惜鳳體!”

  “愛惜鳳體?這才隔一日,你便成了功兒的人了是吧!便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亶兒,他自小父母雙亡,是先王將他撫育成人,亦是我看著他長大的。他為帝數十載,雖失德,卻罪不至死,元功親口承諾不傷他分毫,只將他發配邊地,如今……他卻食言。”

  “太后娘娘,陛下也是迫不得已,若是再留他,朝臣必定會再將他推向帝位,娘娘你自個也思量著,一山不容二虎,陛下若不殺他,那亡的必定是自個,而您為陛下之母,亦是有誅連之罪!”

  霎時間,冷殿寂靜的很,唯聽了上堂三柱香燃燒的聲音,她攜指間輕點著眼眸的淚,將杯中酒飲盡,再將另一盞酒順地而倒,輕念一句:“好,你說的好。”

  說完她叩首在前,哽咽不能語:“郎君,妾承太后之位,望您保佑,咱們的孩兒萬安!”

  說罷那縞素襦裙捻地而起,她舉步向前走,站于紅廊上遙看滿庭冬景。

  積雪很厚,堆放在四處角落,那幾壇青竹,早就枯了葉,舉著光禿禿的枝頭向空,再探那這庭院左右,兒女老少,妃妾媵嬙,皆在站,睽睽眾目只望她。

  “姊姊,其實功兒也不容易,他為了老少安寧,也整日在朝堂上擔驚受怕,夜間都睡不好,他真的也不容易!”太夫人噠氏是個心軟的人,瞧了太妃獨立冷風中便連忙將自個的披風解下披在她身上,紅著雙眼說。

  驪柔即刻便上前來道:“是啊!阿家,大王時常夜不能寐,便是擔心著全府的安危啊!”

  太妃悟然,點點頭將她手握住,緊緊攥在手心道:“我明白,但是,他真不該殺帝啊!”

  “姊姊,事已至此,您便隨大駕入宮吧!讓功兒好好孝敬您,也算他將功折罪了!”

  聽了兩人的勸說,徒單太妃兩眼一閉,道了句:“罷,罷,走吧!”

  “娘娘,謝娘娘體諒!”噠興國再跪。

  眾人瞧了她,便簇擁而上,歡喜的由著盛大的儀仗迎入宮中。

  入了宮來,便于福安殿拜見完顏亮,徒單太妃先入,身著了紺色大袖衣,頭戴寶藍鑲玉鑲珍珠鈿釵,烏發作髻,耳垂玉珰。

  她上前先長拜:“妾,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完顏亮見了連忙上前來扶起她道:“大嬢嬢不必如此,理應是兒先拜嬢嬢!”

  徒單太妃將雙手縮回,斂著臉道:“妾不敢!”

  她未曾有半點祝賀的意思,而是搖過頭,望著那小明窗,母子兩人便僵持在原地許久。

  而后便是太夫人來拜,她抿著雙唇叩首:“妾參見陛下,陛下新立,愿祝陛下龍體安康,福澤萬年!咳咳!”

  “姐姐,不,從此以后便要喚小嬢嬢了,嬢嬢,您身子不好趕快起來!”他聽了母親一兩聲咳嗽,連忙跑過去扶起她,她卻搖搖頭示意了面前的徒單氏。

  “古來尊卑有序,陛下理應先扶嫡太后!咳咳……”她聲音都啞了,說完后,再咳嗽了幾聲。

  他頓了許久,將親母那冰涼的雙手撒下,難為情的走到嫡母面前跪下,再叩其地:“大嬢嬢,兒……知錯!”

  “皇帝無錯,錯的是哀家!哀家自以為,從小連條魚都不忍殺的兒子,是個仁德之人,卻不想他如此殘忍!”

  “嬢嬢,是兒的錯,兒食言,兒有錯當罰,但請嬢嬢顧及鳳體,地上陰涼,莫要久跪!”完顏亮雙目通紅的說這話,將頭磕的極響。

  徒單氏見他一個頭一個頭的磕著,磕的額前通紅,便頓了首,望了手腕上的那瓔珞環,起了身來親扶起他。

  “皇帝真知錯了?”她再問。

  “兒真知錯!望嬢嬢責罰,”

  她喉嚨上下微動,轉身先將噠氏扶起。

  “那皇帝準備怎么處理昏王(完顏亶)的妃妾子女?”

  他低頭瞧了她情緒稍稍平靜了下來,便親自引了她上坐,坐于圍子榻另側,而噠氏為妾太后,便只能坐在另一旁,祗候人新拿了交椅來至于圍子榻一旁,又扶他坐下。

  “大嬢嬢,外頭冷,先讓國妃她們進來,再一道說吧!”

  說罷,他一揚雙手,祗候人傳見,隨之便是驪柔拜前,后為噠婞華,再后為蕭凝、耶侓青歌。眾人拜后,便于兩側的交椅而坐,細聽著他的安排。

  驪柔與婞華則是恬靜的坐于交椅上,唯有那蕭凝,左右搖著小環,兩只水靈靈的大眼睛四處張望,見了一旁的花開的艷,她便一心只顧撥著花兒了,時不時與青歌對話。

  完顏亮見此,忽而笑起,略有絲絲責備道“凝兒,如今為皇妃,必定要學驪柔端莊些!”

  她聽后,連忙收了手低頭坐于一旁。

  他亦是一副王者風范,擺雙手,捻清茶,端怡大方,似是要宣布什么。

  “朕,初登基,便打算將昏王剩下的四個趙氏嬪妃遷到北宮,待遇一切如故,她們其中若有愿意再嫁的,便賜金將其放還民間,自行嫁娶!”

  說罷又道貌岸然的扶盞茶喝了兩口道:“這幾位趙氏嬪妃,本是道君皇帝的慶福、華福、榮德、令福帝姬,本為宋國公主,尊貴無比,定不可怠慢于幾人!”

  噠興國憨態的笑著:“是,陛下!”

  他故作鎮定又再道:“六公主、七公主,尚未長大,便可先于朕的膝下養大,待成年,便擇良婿以帝女身份出降!”

  “昏王雖廢,但無關于兒女,妃妾皇女皆不從降!”

  他這一番仁君的做派,讓徒單氏點頭稱好,暗自為之驕傲。

  “除了兩位嬢嬢進封,你們四人……”他又好似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望了一眼自個的親母。

  “朕打算修定后妃封位,隨唐制,皇后定為一人,領后宮,以下為元妃,為眾妃之首,再下為惠、貴、淑、宸、德、賢妃,再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女。”

  他探向眾人道:“柔兒,你尚無子,便委屈先封為惠妃?”

  驪柔笑言:“一切聽陛下安排!其實妾不委屈,妾已然有了兩月身孕了,乃是陛下的給妾身的福澤!”她低頭摸了摸肚兒。

  完顏亮驚喜,眼睛睜的像那銅鈴問:“果真?”

  “本想待春節時告知您的!”

  他沖眉緩下,望著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嘴角漸漸勾起一抹笑,完全沒有往日的那般冷凜,而是一副慈父樣子。

  “是個姑娘最好,朕最喜歡姑娘!”

  噠氏笑言:“都有個合汝了,還要姑娘,再要姑娘,誰為皇儲?”

  他兩眼放光癡笑:“對了,合汝,朕令臣下擬了個封號,便封為靜宜公主,待汝兒出降,便進國號!”

  “穎兒便進封齊國長公主!幾個姊姊妹妹也都進長公主封號,郡馬縣馬授都尉。”

  他再向余下幾人道:“華兒便為貴妃,凝兒為昭媛,青歌便為……為修儀。”

  蕭凝聽后立馬不開心了,撅著嘴道:“陛下偏心,我不,為何我不是妃位?噠姊姊便是!”

  她這般俏皮著,眾人瞧了紛紛笑起,他溺愛的望著她:“你姊姊有兩個娃娃了才為妃,你年紀小,朕不催促著你,你真置身事外了?”

  “不急不急!”蕭凝笑言。

  眾人歡聚一堂,有說有笑,還是如在國府那般融洽。

  徒單氏看著身上這華服,從今以后她便是一國太后了,她知道,這稱號加在她身上,是榮譽也是責任,她往后必得好好站在兒子身后,為他指點迷津。

  她輕輕撫他的肩,聽著這滿堂的歡聲笑語,自心底,踏實了下來。

  但完顏亮自從此事后,便與徒單氏生了隔閡,關系大不如前,只維持著平日里表面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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