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塞壬之刃 > 146 家人
  小景和她的母親之所以會被卷入蜃樓市的迷霧,究其源頭,還是因為后者不知為何要帶著小景前往蜃樓市。

  我一直都很好奇小景母親這么做的動機,因此對于避難所內部的詳細情況,就先擱置到后面再做介紹,這里就先說說她的心路歷程吧。小景在進入避難所之后也忍不住對自己的母親提問,而這個母親則露出了自食其果之人特有的苦澀笑容,然后向我們說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事情要追溯到中間人事件,當時喬安的學長因一己私欲而將私密興趣小組的學生們統統卷入了亂數廢墟,最后從中生還的學生就只有喬安和小景,其他學生悉數殞命于惡魔之口。盡管我沒怎么關注過這起事件的后續影響,不過在世俗社會看來,這怎么說也一起多名學生神秘失蹤生死不明的重大案件,別說是校方必須重視,當地政府也得充分地重視起來。

  但結果,這起性質惡劣的案件并沒有受到任何人的重視。或許一開始是有過重視的吧,甚至還有過相關的新聞報道登載在城市報紙的角落里,后來誰都不再關注了。這就是隱秘事件的性質。不要說是死了“區區幾個學生”,就算是白日鎮的毀滅,以及眼下蜃樓市被毀滅這件事,外界也最多只會不上不下地喧鬧一陣子,最后不了了之。

  然而其他人可以不重視,小景的母親卻不可以不重視,誰叫她就是當事人的家長呢。當時小景因為吃了異空間的食物而必須定期前往安全局接受體檢,而小景母親也在安全局義務性的解釋之下獲悉了事件的原委。

  她對于自己女兒匪夷所思的殘酷經歷而感到了深深的恐懼,并且聯想到了自己多年未見的前夫,也就是鳴義。

  十幾年前,她與鳴義結婚成為了夫妻。當年的鳴義還不是執法術士,而是個出身于世俗執法者家庭的青年,有著帥氣的面容和強壯的體魄,以及善良而又熱誠的心靈。她愛上了鳴義,決心要與對方長相廝守。

  而鳴義雖說是在情場得意,卻在職場失意。他的性子太直了,凡是見到不平之事,他都硬是要上去管一管。說得好聽點,這叫寧折不彎,往難聽的方向說就是冥頑不靈。對于同事是這樣,對于上級也是這樣,眼里揉不得沙子。

  而這種性格即使他過了三十歲也沒有絲毫改變的跡象,反而是變本加厲。按理說男人在有了妻子和孩子之后,也應該懂得世故和圓滑了,但他的神經大概是要比起其他人更加遲鈍,就是不見“改邪歸正”的跡象,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說他初心不改。盡管他靠著父母在圈子里積累下來的關系擋下了很多因此而來的禍事,不過這種辦法終究是不得長久的。

  數年前,他終于被一些人從單位里趕了出去。

  “小時候,我很憧憬自己的父母,覺得他們是英雄,自己也要在長大以后成為和他們一樣的人。但是我想象中的英雄好像和現實里的英雄不太一樣。”此時的鳴義自嘲地說,“我覺得一定是有哪里出問題了,但是不愿意承認問題是出在自己的身上,不愿意承認是自己缺乏為人處世的能力和體恤他人難處的心。”

  “聽小景說,你后來與妻子之間的關系非常的……不睦。而且你不止是酗酒,還在外面賭博?”喬甘草問。

  “那段時間的我真的是個混賬啊。”鳴義充滿了自責,又有些疑惑,“不過,賭博?就算是在那時候,我也沒有賭博過啊。”

  “是我這么跟小景解釋的。”小景母親嘆息,接著說了下去。而鳴義則姑且按下疑惑,時不時地在旁邊插上幾句話以作為補充。

  在經歷過一段渾濁的時間之后,鳴義在意外之下被卷入了危險的隱秘事件,又被列缺所拯救,然后列缺將他推薦到了安全局里。他見識到了前所未有的世界,并且重新燃起了事業心,整個人都振作了起來。

  但是在小景母親看來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她只覺得鳴義干的是某種不知所謂且極其危險的工作。一般人會這么看待隱秘世界也是沒辦法的,即使鳴義無數遍地向她解釋自己的工作內容和性質,也像是往漏斗里灌細沙一樣毫無用處,反而愈發加重了小景母親眼里隱秘世界無可名狀的恐怖印象。

  后來有一次,鳴義正在追捕的術士罪犯出于報復而對她們母女出手,盡管這個企圖被鳴義及時阻止,卻讓小景母親下定決心,帶著女兒離開了鳴義。

  同時,為了向女兒解釋自己離婚的理由,她還惟妙惟肖地編造了鳴義其實是個賭鬼的謊言。為什么不說真話呢?因為她實在是擔心女兒因幼稚而不知畏懼,會對那些光怪陸離的事情感興趣,從而主動接近自己那危險的父親。與其如此,不如編造個會讓女兒主動遠離父親的故事。

  而在中間人事件之后,她意識到即使離開了鳴義,女兒和自己也未必能夠完全遠離那些無可名狀的恐怖。雖然站在術士的角度來看小景只是運氣太差,正好撞上了而已,但小景母親卻是方寸大亂,甚至還在胡思亂想之下懷疑自己母女會不會沾染了“不干凈的東西”,想要求助于前夫。

  “原來老爸沒有在外面賭過錢啊……”小景錯愕地說。

  “嗯?”喬甘草聽到這里,敏感地捕捉到了時間上的疑點,“中間人事件是十月份的事情吧,現在都十二月下旬了,你為什么拖延了兩個月才來蜃樓市找鳴義?”

  “因為我忘記了。”小景母親復雜地說。

  是的,她就是忘記了。

  她明明都做好了出發的決定,卻在次日就將其忘記了。就好像一個人不會關心自己上周三吃過什么午飯一樣,她“順理成章”地忘記了自己因為女兒的經歷而想要求助前夫的事情。柳城安全局估計僅僅是因為有著重視規矩的風氣,所以才告訴了她小景在亂數廢墟里的遭遇,大概也沒有覺得她有本事牢記于心。歸根結底,哪怕是當事人的母親,也只是個與隱秘世界無緣的一般人而已。

  一直到十一月底,她才總算是想了起來。

  十一月底發生了柳城集體昏睡事件,受害人數超過五千人。雖然也上了柳城的報紙,但是依舊不可思議地沒有受到社會上的重視。她在晚上看到新聞的時候也情不自禁地產生了“明明是那么嚴重的事件,為什么就和女兒那時候一樣不被社會重視呢”的念頭,然后猛地想起來了被自己掃入意識角落的那個決定。

  她頓時被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抓住了心臟,然后狠狠地下定決心,等到第二天一早,一定要帶著女兒去找自己的前夫。

  而第二天一早,她又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又過去快一個月,她在早上用手機瀏覽網頁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輸入法在輸入“昏睡”這個詞語的時候,不知為何有個“昏睡事件”出現在了候選項里。她頓時起了個激靈,才總算是把上個月的決定想了起來。然后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把女兒喊起床,馬上出發前往蜃樓市。

  為了防止自己又忘記,她還給自己的手機連續設定了超過十個鬧鐘,又在鬧鐘的備注里寫明了自己必須牢記的信息。

  她的初心是好的,就是時機不太好。因為她帶著女兒出發的這一天,就是蜃樓市被迷霧毀滅的一天。

  一般人的運氣壞到這種地步也算是少見,通常也就只有我和喬甘草這樣的術士才會如此倒霉地挑在這種的時機前往蜃樓市。不過,或許這就是她以自己的意志接近隱秘世界的必然后果吧。母女兩人就這么被卷入了彌天大霧之中。

  之后,惡魔襲擊了母女,兩人失散。小景母親在濃霧籠罩的樹林里拼命地尋找女兒,卻怎么也找不著,人還稀里糊涂地跑到了樹林外面,然后目擊到了毀滅的蜃樓市。

  城市里的惡魔遠比樹林里更多,很快,就有惡魔襲擊了她。

  按照正常的發展,她原本是要就這么死在那里的。但是不知為何,她忽然眼前一黑,昏迷了過去。等到她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倒在了避難所的入口。當時鳴義正好在返回避難所,看到與自己分別多年的妻子突然出現在那里,他震驚得懷疑自己在做夢。

  “那是三個月前的事情了。”鳴義感嘆地說,“之后,我從妻子的口中得知了小景還流落在外,便屢次前往樹林找尋,卻一直都沒有結果。我以為小景很可能是回不來了,沒想到李多伱救了她,救了我的女兒……雖然說了很多遍,但我還是想再說,謝謝你。”

  “三個月前?不是今天的事情嗎?”小景似乎是下意識地問。

  “樹林那里的迷霧非常濃,所以時間也是非常錯亂的。僅僅是離開的先后順序不一樣,就會造成很大的偏差。”喬甘草對小景簡單地解釋一句,然后對鳴義說,“你之所以能夠避免這種現象,是因為你是從城里進入樹林的,只要以城里的時間為基準防止時間感覺錯亂,就不會在回城的時候無法回到正確的時間了吧。”

  “是的。”鳴義點頭。

  我看向了小景母親,“你說你當時莫名其妙地昏迷了過去,在昏迷之前有發生過什么怪異的現象嗎?”

  “不,沒有。”她搖頭。

  “什么都好,再細微的也可以。”我說。

  “一定要說的話……好像余光掃到了個黑白相間的影子。”她不自信地說,“但也有可能只是我記錯了吧……”

  “我也問過了很多遍,就是想不出來那到底是什么。”鳴義嘆了口氣。

  “不管怎么說,我們一家三口終于團聚了。”小景母親浮現出了樂觀的表情,并且輕輕地抓住鳴義的手,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臉上,“而且這是真正的團聚。直到如今,我才總算是醒悟,原來在這么長的時間里,我一直都沒有真正地了解你,一直都沒有真正地和你在一起過。對不起……”

  “我才應該說對不起,我被開除的那段時間,一直對你很不好。”鳴義也反握住了妻子的手。

  這對夫妻似乎終于跨越了過去的間隙,彼此和解了。小景也對自己的父親刮目相看,她作為女兒注視著這溫馨的一幕,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我和喬甘草慢慢地等待一家三口的溫存,過了一會兒,鳴義才問起了我的事情,“李多,你之前在廣播塔那里鬧出那么大的動靜,是在與狂信徒戰斗嗎?”

  “是的。”我解釋了自己等人進入蜃樓市之后的經歷,以及眼下的局面。

  他聽完之后遺憾地說:“抱歉,我或許無法為你提供多少幫助。無論是跨越天塹結界的辦法也好,打敗可能還在迷霧里的咬血的辦法也罷……我最多只能幫助你找到咬血,但是……”

  “我明白。我也沒有自殺的興趣。”我說。

  喬甘草調侃道:“真的嗎?”

  “至少現在沒有。”我改口,又說了下去,“總之,我們之后可能會需要借助到你的力量和情報,希望你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協助。作為交換,如果你的避難所有什么麻煩,我也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幫助你解決。這樣可以嗎?”

  “可以。”鳴義點頭。

  即使知道我是“魔人李多”,他對我的態度也一直都很友好。我想到,雖然之前說他過去是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但現在看來也沒有到那種地步。應該是過去曲折的經歷讓他有所改變了吧。

  又或者是列缺在親筆信里說了什么?我好奇地向鳴義詢問了親筆信的內容,他聞言笑了笑,直接把親筆信遞給了我。我拿過來展開一看,信的內容居然盡是些令我坐立不安的表揚之詞。喬甘草也好奇地把腦袋湊過來,看過之后居然笑出了聲音,還忍不住拍打我的背。

  “先給你們安排個房間吧。”鳴義笑著站了起來,給我們帶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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