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戰司晏開始安排大家上飛機，婦女兒童先走。
大家第一個想到了年齡最大，狀態最不好的王奶奶，推讓著，讓她第一個上。
戰司晏這才把目光投向了楚曦。
一個多月沒見，她還是一如既往的瘦。
也不知道是許久沒曬太陽的緣故，還是被水泡得太久的緣故，整個人白的像紙。
全身上下穿著黑色的棉服，還沒干透，烤著火，呼呼往外冒熱氣。
身上，臉上，到處都是半干的黃色泥漿。
頭發比剛見到她的時候長長了不少，估計是被水沖泡的緣故，早已經散開了。亂七八糟的散在肩膀上，貼在臉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個難民。
然而，五官卻仍舊精致，年輕，挺拔。
尤其那雙水汪汪，烏溜溜的大眼睛，跟戰司晏目光對上，戰司晏頓時感覺自己一個多月的心理建設又白做了。
瞬間被她奪去了魂魄。
擔心王奶奶熬不過去，楚曦一晚上都在不停的替她搓四肢，時不時還要做心肺復蘇，她又累又冷，沒有戰司晏那么多感慨。
見大家目光投了過來，抱著王奶奶就要起身。
可她哪有力氣？腿冷的又僵又硬，起了一下，沒起來，兩人撲通一聲又跌了回去。
大家慌忙過去扶她們，戰司晏看見她坐過的地方一灘水漬，心臟針扎般的疼。
“奶奶，有人來救我們了。你先上飛機，他們送你去醫院。”
楚曦想把王奶奶交到大家手里，可王奶奶抓著她衣服不放。
“不，不去。”
經過昨晚，她對外面滔天的大雨充滿了恐懼，對天上那個龐然大物更是怕的不行。
“我不去，我不去。月月，你別松開我。”
“別怕，那是飛機，又快又安全，你不會有事的。”
“不！不去！不去！”
她就像個沒安全感的嬰兒，無論楚曦怎么勸都拽著她不松手。
楚曦不敢多強迫她，“要不讓其他人先上吧。她年紀大了，又沒見過飛機，害怕是正常的。我再勸勸。”
戰司晏只能安排其他人先上。
然而，別人也害怕。
下著大雨，刮著風，軟梯吊在半空中非常難爬，救援過程非常緩慢。
戰司晏用盡了畢生的耐心，掛著繩子吊在窗口，接過一個又一個的人，拼命托舉，迎著雨，鼓勵他們，教他們攀爬的技巧。
幾輛飛機來回交替，不知道花費了多長時間，人終于全部登了上去。
除了楚曦和王奶奶。
“轟隆隆！”
一陣雷聲響起，暴雨又猛烈了幾分，狂風肆虐。
楚曦聽見一陣風浪的拍打，下一秒，教室門被水沖開了，水淹上了二樓。
“奶奶你看！水淹到我們身邊來了，必須得馬上上飛機，不然我們都活不成！聽話，你和他綁在一起，讓他抱你上去，不會有事的。”
楚曦又哄又勸，終于拉著王奶奶到了戰司晏身邊。
王奶奶看了半天大家的登機過程，也觀察了戰司晏半天，發現他是一個很有力量，很年輕，很帥氣，很值得托付的小伙子。
“那我走了。你一個人小心點，趕緊上來。”
“好，你盡快，等你上去我馬上也能上去了。”
倆人合作把王奶奶綁在了戰司晏后背上。
戰司晏花了將近二十分鐘，終于把人送上了飛機。
忙活了幾個小時，運送了幾十個人，此時此刻，他累的四肢發抖，都想罵娘了。
可坐在飛機艙門，看著單獨站在窗口旁，渺小又單薄的楚曦，還是咬牙又滑了下來。
兩人隔著雨幕相望，楚曦看著他被雨淋的幾乎睜不開眼睛的臉，開始發白的嘴唇，由衷地發現戰司晏是個責任心很強的人。
以他的社會地位和財富，其實今天完全沒必要親自下場。
戰司晏沉默著給她綁繩索，幫她讓軟梯。
楚曦不敢往下看，用盡畢生的勇氣站了上去，可她真的不行，做不到。
她從小就非常恐高，此刻風雨突然又加大了幾分，梯子在半空中瘋狂轉圈，別說往上爬了，她完全不敢動彈。
“轟隆隆！”
又一個雷打了過來，駕駛員在上面著急的喊戰司晏。
“戰總，我們得趕緊走了！這樣下去飛機非常危險！”
戰司晏看著跟片樹葉一樣在空中蕩來蕩去，根本沒辦法上行的楚曦，牙一咬，從窗臺上躍出去，撲到了她身邊。
一陣更大的沖擊傳來，繩子跟秋千一樣猛烈的蕩了出去，楚曦感覺自己魂都沒了。
“啊！！”
戰司晏將她緊緊護在懷里，一只手抓著軟梯，一只手摟著她的腰。
“別怕！我跟你一起！很快就到了，堅持一會兒！”
然后他抬頭，用盡力氣對上面喊。
“走！我們倆不上去了，趕緊走！”
飛機開了起來，兩人就像動作電影里的功夫演員，吊在軟梯上，飄飄蕩蕩的在空中轉了起來。
對于恐懼癥患者來說，世界上沒有比這更恐怖的事了。
楚曦很想堅強，很不想給戰司晏拖后腿，可恐懼這種東西是控制不住的，哪怕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失重，能感受到天旋地轉。
她一只手抓著軟梯，一只手緊緊拽著戰司晏的衣服，把臉埋在他胸前，恨不得整個人嵌進他骨頭里。
“啊！太恐怖了！啊！”
雖然她整個人已經又冷又僵了，可貼在身上久了，還是能感受到一絲熱度。
戰司晏是個極限運動愛好者，平時想放松時就去跳傘，這點高度對他來說如履平地。
好久沒見楚曦了，他很喜歡這種被她依戀的感覺。
實話實說，雖然累，但他還是挺希望這個過程再漫長點的。
在楚曦的大呼小叫中，眾人被送到了縣醫院頂樓。
腳落在地上那一刻，楚曦的心終于回到了肚子里。
但慣性使然，還是覺得天旋地轉的。
抱了人家那么久，楚曦想試著松開戰司晏，可剛一松開……
戰司晏急忙又將她拽了回去。“別動。逞什么強？”
腦子里天旋地轉，胃里翻江倒海，楚曦再也不敢動了，任由他當眾抱著。
飛機緩緩落地，大家一個個從上面下來，有人來幫他們解繩索，戰司晏仍舊抱著楚曦沒撒手。
身邊人來人往，七嘴八舌，不知抱了多久，全世界終于只剩了風聲雨聲，戰司晏一個打橫，一下將她抱了起來。
“閉上眼睛，別動，我抱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