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趕忙拉扯她，“嬸子，您這是干啥？”
“謝謝同志，如果不是您的提醒，我們康家可就完了！”狗蛋娘頓時對上京之行忐忑不安。
她一個小老百姓，看到穿制服的同志腿就軟，更何況要被扣帽子，想想之前那些日子，她身上的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哪里還有往日在村里彪悍的樣子？
男子笑道：“嬸子，您不用這么害怕，相反京都是說理的地方，咱有理，更能站住腳！”
說著他細細將道理以通俗的方式，一一說給狗蛋娘聽。
在農村大家伙不興領證，可是小兩口辦了酒席就是全村男女老少都承認的夫妻關系，雖然他們沒有領證，這關系拿到組織跟前，也是被承認的。
“現在時代發展了，夫妻雙方關系不和睦、過不到一起，是可以離婚的。不過咱們鄉下沒有領證，如果他們要離婚，就得去村里開個關系斷絕書之類的證明……”
“沒有這個證明，那么他們夫妻的關系就還是存在的。這小魏同志應該沒有跟您兒子簽訂這個證明吧？”
狗蛋娘懵懵地搖頭，“我們村里誰離婚那是要丟死人的，沒有一個離婚的……我們，我們就跟人說，孩子娘先去城里工作站穩腳，再把孩子和孩子他爸給接過去……”
男子點頭：“這就對了，我猜也是的。因為小魏同志的身份特殊，如果有這份證明，肯定要塞進檔案袋子中……所以她肯定不樂意這么做，讓自己的檔案留下污點，影響她再婚質量……”
“這次你們要讓村里給你們開一份，不對，多開幾份證明，就說兩位同志是夫妻關系，在什么時候于全村人見證下喜結連理，又什么時候生了娃，孩子的媽返城先發展。這一去沒有消息，你們怕她一個女同志有危險，就攢了好久的路費去探望和投奔……”
男子幾乎是手把手地教給狗蛋娘怎么做，怕她不記得，還拿出隨身攜帶的筆和紙，以特別簡易的畫作形式，給她將流程給標記下來。
“咱到了京都，一定不要動粗和激動，咱跟她講道理……如果咱說不過他們，就死咬著孩子和重婚的事情……”
“京都肯定有不少好心人，尤其是什么居委會啊、婦聯啊，都能幫助你們……人家已經結婚生子，你們又去鬧騰，她肯定不會回心轉意……你們不要抱著讓她回來的念頭，就談賠償……啥都不要，就讓人給孩子的爹安排個正式工，再讓她負責娃一半的費用！”
“這樣孩子和你都能跟著孩子的爹留在京都……京都的職工福利待遇好……您再看孩子的時候接點零活，像是什么糊火柴盒、藥袋等等，平時吃飯都花不清，日子會越過越好……”
經過男人的反復梳理，狗蛋娘臉上都放著光，合著她不用等孫子長大給康家爭光，狗蛋就能成為京都正式工？
康家這是要發達了！她就說自己是旺家命！
她連連點頭，“謝謝同志，真是太感謝你了！”
狗蛋娘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摸索半天，直接抽出一張大團結塞到他手心里，拿著那畫滿的信紙又撒丫子跑了……
男人好笑地捏著一張大團結，這嬸子可真是實誠人，肯定能順利帶著子孫在京都落腳的。
狗蛋娘哪里還有心思干其他的，直接去牛車那等著回家。
一路上她脊背挺直，對于別人的問話十句中，也就回個兩三句，安靜地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眾人對視一眼，覺得這狗蛋娘肯定是受了刺激，都有些幸災樂禍。
秋天雨水多，還是淅淅瀝瀝不停的，今兒個剛晴天，石子路也有些泥濘，尤其是家里沒有她的指揮，兒媳婦一個比一個懶，全都躲在屋子里，眼里沒有一點活。
滿地都是雞鴨狗的糞便，冷鍋冷灶連口熱水都沒有。
狗蛋就抱著驢蛋在堂屋屋檐下，高大的漢子就可憐巴巴地望著大門。
別人都說狗蛋憨傻，可是狗蛋娘明白，這樣的孩子對待人是掏心掏肺的好，就像是忠誠的狗成了精，比那些有腦子的人更暖心。
再瞧瞧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滿臉褶子的糟老頭子，狗蛋娘這一刻真是對家里這起子人夠夠的！
她一個人要強，就像是在前面拉車的牛，后面一個個跟木頭樁子似的，等著她拽。
她哼了一聲，直接將供銷社買來的肉包子拿出來。
“包包！”狗蛋直接看直眼了，不過他拿過來先塞給懷里的娃，憨笑：“驢蛋吃！”
狗蛋娘慈愛地笑著：“都有都有！”
剛才還不見人影的院子，這會兒齊刷刷全都涌出來了。
“娘，今天什么日子，你咋那么大方舍得買包子了？我聞著是肉的！”
“娘我正好餓了，你就回來了……”
“奶奶我餓，要吃包包……”
一群人眼睛直溜溜盯著狗蛋娘懷里那一碩大的紙包，琢磨著這包子可真多，夠他們一人吃半個吧？
狗蛋娘哼聲，“老娘回來一口熱湯都沒有，為什么要讓你們吃包子？”
“沒有，都沒有！”
“還都指望著老娘回來給你們做飯？你們是家里的豬啊，還是雞鴨狗？人家豬能長肉到年根宰了吃，雞鴨下蛋、狗看家，你們能干啥？”
“要不是我使勁盯著，就你們一個個懶蛋，一年到頭都掙不來一家人的口糧……怎么可能跟現在似的一個賽一個壯？”
話是這么說，她又將一個包子塞給狗蛋：“狗蛋，咱吃包子，你和驢蛋都有！”
狗蛋遲疑下，一臉忍痛地推過來：“娘吃……”
狗蛋娘含著淚笑著，自己從紙袋里掏出一個，“都吃，咱們三都有肉包子吃。”
說著她大口咬了下，真香啊！
剛出爐的肉包子，她用圍巾給裹了一路，還帶著溫熱，五花肉又香又嫩，配著大蔥、粉條和香菇，讓人都要升了天……
院子里老少饞得不行。
有娃已經伸手要去搶狗蛋和驢蛋的，被狗蛋娘毫不客氣地拍了手，“你們是餓死鬼投胎啊？都說沒你們的份，這是驢蛋娘給的錢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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