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們能從如意紡織廠內部，獲得機密單子信息，然后趁著雙方談合同和價格的階段，就將客戶從如意紡織廠給截胡了！
可是這次如意紡織廠的動作太快了，等他們知道的時候，合同已經簽訂下來。
所以擺在他們面前最主要的問題，便是怎么將合同解除掉。
“如果如意紡織廠沒能按時間要求生產出校服，又或者校服出現質量問題，那么如意紡織廠不僅損失這些優良客戶，還浪費材料、賠償客戶一大筆錢……”
聽到這里，眾人倒抽口氣，左右瞧瞧，彼此眼中都是不可置信，以及想要參與其中的瘋狂。
開口說話的便是廠里一把手，他神色肅穆道：“我們與如意紡織廠早晚會對上，一山不容二虎……他們是舊社會姓資的人開辦的廠子，哪怕被組織收過來整理后，面向外界招工……但是里面很多員工都是廠里老人，那種風氣是怎么都祛除不掉的……咱們不能被他們比下去……”
校服的利潤大而且數量多，是他們一個月的盈利都比不上的。
話是這么說，可合同已經簽訂，他們再搶單子，手段就不可能光明正大了。
“溫場長，您怎么說，我們就怎么做！”
“對，不趁機將如意紡織廠狠狠壓下去，讓他們有了喘息的機會，那么往后咱們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們從與如意紡織廠對上的那一刻，就沒有反悔的余地……生意場上，用些必要手段是常態……”
溫場長猛地拍下桌子，“好，咱們就擼起袖子大干一場，成者為王敗者為寇！”
這日秦聿珂下課隨著人流往外走，偶爾停下來與接學生的家長說兩句，這么一耽擱等她到了停車場的時候，四周漆黑一片沒有一人。
輔導班比他們的課時要長十分鐘，往常都是她去男人授課的教室外等三五分鐘，不過今天她瞧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偷懶直接去停車場了。
聽到身后的聲音，秦聿珂冷著臉猛地轉身，渾身戒備起來：“誰，出來！”
從黑影中扭扭捏捏走出個壯碩的男子，“小秦知青您別怕，是我……”
秦聿珂這才辨別出來他是康家狗蛋，不過她并沒有放松警惕，而是說：“停下，不許再往前走了。”
狗蛋聽話地站定，笑著撓頭，另一個胳膊伸出來：“給，我媽讓我給你和小婁知青的，家里養的老母雞冬天不愛下蛋，就殺了補補身體……可香了，還有我媽做的貼餅子，白面做的……”
秦聿珂愣了下，“不用，你們拿回去自己喝就吃。”
狗蛋知道自己之前做錯過事情，便將籃子放到原地，自己后退五大步。
他搖搖頭：“我媽說給的，你不要我就送你們家里去！我媽說要知恩圖報，我們能在城里有大房子住、新衣服穿、吃好吃的，全是小秦知青和小婁知青的功勞。”
“這點吃得算啥，開春我媽要多養幾只，這樣我媽、我還有前程每天都能吃雞蛋……到時候我還給你們送雞肉和貼餅子……”
秦聿珂挑眉，“前程就是你兒子？”
狗蛋嘿嘿笑著：“對，我兒子叫康前程，我叫康平安，我媽給起的名字……”
知道這人忒執拗，認準的事情打死都不帶更改的，尤其是他最聽他母親的話。
是以，秦聿珂警惕地接過來，立馬后退，從車后備箱里拿出一盒八福記糕點也放到地上，“這是回禮，城里人的規矩。”
狗蛋聽了趕忙接過來，后退到陰影里站著不動了。
這時候婁文彥疾步走來，先握住秦聿珂的手，瞥了陰影一眼，“怎么沒去我教室外等著？”
“冷不冷？等多久了？”
秦聿珂輕笑拍拍自己身上的大衣：“不冷啊，我穿的衣服厚，在這里站五六個小時都不帶冷的。”
小兩口說了會兒話才上車。
等車開出去一段時間，婁文彥冷不丁地問：“是狗蛋？”
秦聿珂沖他豎大拇哥，“你眼力可真好。”
雖然說路燈聊勝于無，可是在漆黑的冬夜中，秦聿珂站在路燈底下，再看黑暗處，察覺不到一點異常。還是她過人的感知力，才發現狗蛋跟在自己身后。
婁文彥低笑聲：“我感知到那有人，又聞到空氣中食物的氣息，猜到的。”
兩人提起康家三口，都有些唏噓不已。
康平安挎著糕點抄著袖口回家，剛到樓下就躡手躡腳起來。實在是城里人忒講究了，他每次回家習慣嗷嚎一嗓子，說是他啥擾鄰。
“媽，我回來啦！”他用氣聲喊道。
康嬸子笑著瞪他一眼，“雞肉和鍋貼餅送過去了？你沒偷吃吧？”
康平安挺直胸膛，使勁拍了拍，“沒有的，我能吃上好吃的，都是小秦知青和小婁知青，才不會沒有良心！”
說著他將禮盒遞上來，“媽，小秦知青說啥城里人規矩，叫什么禮什么來……”
康嬸子慢慢地重復，“是禮尚往來，表示啊我給你送東西，你也給我送東西的意思。”
家里三口一個老，一個癡傻，還有一個小豆丁，三個毫無疑問都是睜眼瞎！
在城里文盲是寸步難行的，她挎著竹籃領著娃出門，大字不識一個，拉住人問的時候，哪怕別人跟她解釋，可是康嬸子仍舊能感受到對方的輕視和高高在上的姿態。
她不想讓前程也受到這種待遇，便沒事就抱著孩子去文化宮教室外聽課，隨便聽什么都能漲知識。
而且文化宮開展的活動很多，每個季度都有免費的掃盲班，正好他們一家三口元旦過后去參加。
家里只有三口人，可是康嬸子每天都在積極地計劃著未來，渾身都是干勁！
一晃又是個周末，他們剛下課，就有人喊婁文彥去接電話。
秦聿珂無聊地在樓下，用腳在地上畫圈。
“姨姨，給！”突然一個穿著臃腫的小豆丁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小臉凍得通紅，笑著舉起小手。
竟是一籮筐精美小巧的竹葉編制的各種小玩意兒！有螞蚱，鳥雀、蜘蛛，各種造型可愛結實的小籮筐、竹簍等，一瞧就是給孩子們玩的東西。
在農村這些都很稀疏平常，都是大人忙中偷閑哄娃的玩意，可是在城里，這些都很稀罕。
秦聿珂輕笑著接過來，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掏出一把各種糖果塞過去，“回去交給奶奶，每天只能吃一顆。”
她沖站得遠遠的康平安點點頭，“禮尚往來！”
康平安撓撓頭，有些糾結，這禮尚往來到底什么時候是個頭呢？
他不知道下一次該回什么了。
果然等秦聿珂將那竹筐東西帶回家后，孩子們都開心地當即玩起了過家家！
婁文彥攬著秦聿珂的肩膀，“這康平安智力不好，得需要人正確引導。康嬸子不干重活，也沒有一大家子等著她操心，就有足夠的精力教他了。”
“我聽人說，康平安力氣大、干活實誠，對待人也是掏心掏肺的好。剛開始大家伙還欺負他智力有缺陷，不過一兩個月，他們態度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很多事情他們說一遍，康平安就放在心上，以后從來都不會再犯……說他懂事得讓人心疼……如果他不癡傻，肯定是個特別優秀的小伙子……”
“不過即便這樣，媳婦兒，你也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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