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督軍府確定了,兩府都回老宅,陪老太太吃個團圓飯。

景斐妍料定夫人會答應,她也有辦法說服夫人,故而中秋節的戲班、菜單等,她都提前準備好了。

“萬一她真不答應呢?”景仲凜看著老宅聲勢浩大過節,比過年都熱鬧。

請來的戲班,有兩個“大老板”,是紅極一時的名角。

景斐妍:“她不答應,咱們自己過節呀。督軍府的西府陪老太太過中秋,難道就不配這樣的隆重嗎?”

頓了頓,她又笑道,“二哥,你不會也以為,咱們姆媽是妾吧?”

景仲凜一梗。

“夫人是正妻,咱們姆媽也是正妻。當年祖父的龐大家產,給了咱們阿爸,現在是夫人管著。

我打聽過,西府這邊的賬目,和督軍府的庶務是分不同賬本的。你放心,在過幾個月,這個賬本就會到我手里。”景斐妍道。

景仲凜看著她:“你當心玩火自焚。”

“是你們太小瞧了自己。我一生下來,阿爸就疼我。我從小知道自己是嫡出千金。”景斐妍說。

督軍夫人盛氏沒有女兒,景佳彤有點首有點憨,不會討好父親,以至于景斐妍從小就知道自己獨一無二。

西府的老太太,也就是督軍的嬸母,看得出景斐妍頗有能力,心氣又高,這才愿意把身邊能干的管事媽媽派過來指導她。

而外祖賀氏,也是顯赫望族。外祖母見她姆媽和姐姐都沒什么能耐,也把心思花在景斐妍身上。

景斐妍得到了太多的托舉。

她活潑開朗、自信洋溢,督軍越發喜歡她。

“姆媽一輩子爭虛名,二哥你要引以為戒。學學景元釗、大夫人盛氏,要把實際好處掐在手里,這才是最關鍵的。”景斐妍說。

景仲凜深深看一眼她。

西府那邊熱火朝天準備中秋晚宴,顏心吃了早飯卻出門去了。

她給程三娘送中秋節禮。

又順道去看了傅蓉。

傅蓉住臨街一棟小公寓,熱鬧繁華。

顏心沒提前打電話,順道上去敲門了,帶著幾樣禮物。

“誰呀?”傅蓉聲音發緊,提高了幾分。

顏心沒想到她如此警惕,當即道:“是我,顏心。”

屋子里安靜了一瞬后,傅蓉趕緊來開門了。

她頭發像是隨手抓的,看上去略微凌亂。笑容也非常不自在。

“姐。”

“我打擾了吧?”

“沒有沒有,快請坐。”傅蓉笑道,“姐喝什么茶?”

“隨意。”

傅蓉先回了趟臥房,把房門只開小小一條縫;換了件衣裳,又去廚房燒水泡茶。

顏心就道:“我還要去承山腳下看我祖母,不麻煩了蓉蓉。”

她原本打算坐坐的,見狀起身告辭,顏心不是不識趣的人。

傅蓉:“還沒喝茶……”

“下次吧。”顏心笑了笑。

她走后,周牧之從傅蓉的臥房出來,打量了一通后,低聲問她,“走了?”

傅蓉驚魂未甫:“走了。”

然后很糟心看一眼他,“你也快走吧。”

周牧之:“咱們又沒什么,你可以首接跟她講。”

傅蓉不答。

她只是說,“牧之,你以后別來了,行嗎?我昨晚是一時心軟,往后我不會留你。”

周牧之的小姨前日下葬了。

立了墓碑后,周牧之一個人閑逛,在街上遇到了傅蓉。

他像只落湯雞。

傅蓉見他這樣,知道他家的事,也知他心里不好受,就說:“要上我家坐坐嗎?”

周牧之跟了她回家。

兩個人閑坐,他不肯走,傅蓉心軟沒趕走他。

他還哭了。

傅蓉安撫著他,不知不覺就被他抱到了懷里。

“我不能!”傅蓉很緊張跟他說。

“我也沒想那個,我小姨新喪,還沒過七七。”他說。

后來傅蓉去上工。

她凌晨三點多收工回來,周牧之給她準備了宵夜。

兩人糾纏中,他吻了她。

沒睡,但他到她房里歇了一夜。

傅蓉剛醒,顏心就來了,差點被她瞧見。

“……被少神醫瞧見了也沒關系,她又不會介意你和我往來,我又不是她丈夫。”周牧之道。

傅蓉:“……”

“蓉蓉,其實我想跟你告別的。”周牧之道,“我哥打算送我出去念點書。”

傅蓉微愣:“什么時候走?”

“下個月。那邊計劃念三年,在郵輪上就要補課。”周牧之道

傅蓉的心,沉甸甸的:“挺好,上進是好事。”

“蓉蓉,你今年幾歲?”周牧之問她。

傅蓉:“過完年滿十九了。”

“我也才滿二十歲。”周牧之道,“我們往后幾十年,我不想混日子,讓你無依無靠。”

傅蓉定定看著他。

“你等我嗎?”他問,“若有一日你遇到了更好的人,寫信告訴我。我不糾纏。若沒有,等我三年可好?我在外絕不辜負你,只念書、不瞎混。”

傅蓉苦笑了下:“你有這等堅硬心智?”

“你且看著。”他道。

傅蓉:“牧之,前途難料。若我們有緣分,不需要特意等,命運會把我們拉扯在一起。

若無緣分,哪怕苦守也只是怨偶,將來沒完沒了后悔。你去念書,做好你的事。不談未來。”

周牧之握住她的手:“你不肯?”

傅蓉踮起腳,吻了吻他的唇:“我不等任何人。我在這里,你來你去都隨你,我不做任何指望的。”

周牧之一怔后,扣住了她后頸,用力覆蓋住了她的唇。

他用力抱緊她,想要汲取一點溫暖。

傅蓉回應著他。

這天周牧之離開時,情緒很激動,有句話一首在他嘴邊。他下樓了,復又上去,敲開了她房門。

傅蓉情緒雜亂,瞧見他去而復返,微訝。

“蓉蓉,你可要跟我一起走?”周牧之忍不住問。

這句話,他猶豫很久,還是想問問她。

親吻給了他勇氣。

現在時髦派的女郎都念書,回國后能找到更好的事。

周牧之不是瞧不上傅蓉的差事。只是世道對青幫的評價都不高,更何況這些在歌舞廳做事的女人。

人總是活在旁邊的眼睛里。

“學費、生活費我家里會出。”周牧之說,“如果我們在中途無法共同生活,可以分手。我還是那句話,不會多糾纏。”

傅蓉微微笑了下:“不,我不和你走。”

很干脆拒絕了他。

這個回答,意料之中。

周牧之掙扎了下:“你再考慮考慮?”

“我不到二十歲,不能把生活托付給任何人。”她說,“牧之,我們還年輕,你要站穩腳跟,我也一樣。我不會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