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甚獨 > 第61章 第 61 章
  自縈芯來此,她帶來了許多食物的精加工制法,比如素雞、掛面、粉絲……加速了費縣及其周邊地區許多糧食消耗。

  此前多年,農業生產者大多自產自銷,像縈芯家,每年都是吃自家的出產,只有自己家種不出來的才會在外買。

  富人也不缺地,例如孔家積蓄多年,糧食滿倉,壓根兒吃不了也賣不出去多少。

  所以,別看現下華夏八成人都在挨餓,大小地主們卻有許多消耗不完的糧食拿去釀酒。

  四國酒業很發達,每個地區都有特產的糯米酒,稷米酒,粟米酒……

  可惜黃豆不能釀酒,也幸好黃豆不能釀酒,不然勞苦大眾真的攝取不到任何蛋白質了。

  縈芯這只大蛾子自掌家,就開始一個勁兒的撲棱雙翼,不覺之中就扇開了世家們光入不出的糧庫門。給糧食找到了一項不用窖藏多年的商業出路,讓他們的目光重回腳下的土地。

  她已經撬動了本地及其周邊的糧食貿易。

  有許多有眼光的人已經開始買人墾地,種植大豆和小麥了。

  縈芯帶出的微風推動了一個非常好的良性循環,它讓不值錢豆子有了給窮人果腹以外,更貴的用途;讓溢出的人力重新有了大量的需求,間接救活了許多“可有可無”的奴隸。

  不僅僅是原料提供者加大了投產,自兩個工坊開始圈地,造馬糞紙的紙坊、造缸的陶器坊和瓷器坊等等相關的小型工商業,這一年的訂單就滿了。

  只待今年尾款到賬,明年擴坊增產。

  隨著手快的行商滿載著一車車醬缸,射線一樣從費縣出發。又有許多心思敏捷的行商,從各地帶著相應的材料或成品往費縣匯集。

  當然,縈芯沒有這樣的遠見和大局觀,她并沒有發現自家以外的變化。

  她只是盡可能的按照“前世”的生活水平,活在當下。

  自那晚李小娘子給李藿打通的關竅,已過月余。他的書法水準跨過了臨摹的階段,經常能筆書心意。

  滕繼甚至不敢過度夸贊,只在小郎君揮毫之后,安靜欣賞。他深怕自己某句話說錯,將未來的書法大家扼殺成凡夫俗子。

  時至今日,李藿被儒學束縛多年的中二病,終于被近期的恣意潑墨所激發。心緒激蕩下,用提斗(大號毛筆)寫了一個章草體的“刃”字。

  此字集李藿多年習字大成,內鋒破鞘而出,好似利器破風,直逼面門,讓觀者屏息。

  滕繼看完,輕吐一口氣,“小郎君不愧是隴西李氏出身。”

  隴西李氏乃是漢時武勛,李小郎君這字的鋒銳真乃血脈相承。

  “啊?哦!滕師過譽了。”李藿一時沒想起來自家對外宣稱的身份,差點露餡。

  滕繼直言,在書法上已經沒有什么能教他的了,今天還是改書法課為詩詞課吧。

  在李藿被各種藻飾、駢偶、聲律、用典……折磨的時候,縈芯又買了二十個性子安靜、長相斯文順眼、會分茶的高級男仆和十個有一定廚藝基礎的下仆,分別讓大管家青山和七婆調教。

  他們都是為茶館準備的服務員和后廚。

  買完人,她又去書肆下訂單。

  費縣其實并不大,書肆就一家。

  縈芯跟掌柜說,以后但凡遇到孤本、新書,都直接送到李宅去,只要不反不黃,她家全要。

  然后就搬空了書肆所有正經雜書,還讓他們介紹了幾個字跡很好的“傭書人”。

  許多有點家資卻買不起書的庶民,會苦練好書法后,通過給書肆抄書來讓自己博覽群書增加見聞的同時,補貼家用,是謂“傭書”。

  兩日間,縈芯雇傭了六個字跡過關,心也夠仔細的傭書人到家里,抄所有家中孤本家藏。

  就在縈芯不停為茶館做準備的時候,秋季很平穩的過去了。

  范家食肆今冬新品是醬燜羊肉。

  醬就是他們自己生產的調珍醬,羊都是從桓楚進口的,加上蘿卜一起燉煮,下酒又下飯。

  許多遠來定明年調珍醬的行商,聚在店里喝酒吃肉,直道范家食肆名不虛傳。

  唐三把柏巖空了的酒盞斟滿,柏巖咽下羊肉,道:“這醬可真不錯,我在路上得了一罐子,蘸什么都香得很。”

  把自己的酒盞也倒滿,唐三點點頭,“就是貨少。費縣本地現在估計也就醬坊幾個股東自己還有庫存,其他地方聽說早都吃沒了。”

  調珍醬出貨時正是盛夏,涼拌、蘸醬……再加上秋日燉肉進補,根本留不到冬天。

  “聽說,醬坊把周圍的豆都買空了,明年能出今年的五倍?”柏巖又戳了一筷子燉得透明的蘿卜。

  “十倍也不夠,沒上秋就都訂出去了。他們,”唐三用下巴指指店里幾席也在吃羊肉鍋的行商,“倘來時沒帶五車以上的豆子,都訂不上貨。”

  柏巖將入口即化的蘿卜用舌頭抿碎,瞇著眼想:當初可真是小瞧了那伶牙俐齒的小女娘。

  兩人吃著,聊著,又見好幾個衣著光鮮的下仆來拿昨日定的羊肉鍋。店門開開關關,攪動得食肆內水汽時聚時散。

  酒罷,兩人羊湯拌飯,將鍋底子吃個精光。柏巖用拇指抹去嘴邊油脂,道:“明天約她出來看貨。”

  唐三點點頭,跟著他出了暖烘烘的食肆門,朝等在外的下屬說了幾句。那下屬自去找人給李家傳話了。

  李家已經不是以前的李家了。

  這樣的事情怎么能讓當家的小娘子親自出面,轉天是從南地調回來的三管家去唐三的鋪子接的人。

  他家財大氣粗,你帶來多少工匠,他家都要。先領到李家那兩進的舊宅住下、洗涮干凈,又給錢買家用又給雇求真堂的小大夫看看健康。

  白吃白喝白給藥的養足半個月,才會跟著麥芽他們一齊,坐著牛車送往南地去。

  柏巖聽完唐三下屬的稟報,淡淡的道:“她家收攏人心的手段是越發順手了。”

  唐三揮退下屬,問道:“要不下次少賣她家點?”

  三白眼一轉,柏巖道:“聽說她家也收殘疾的?”

  唐三點點頭,“不止,只要還有點勞力的,都收。放到陽山村去給匠人們做雜工,磨漆、做胚……,能干什么干什么,養的都還不錯。”

  冬日艷陽投入窗格,柏巖盯著光里活泛的塵埃發了一小會兒呆,耳邊無端又響起李小娘子的聲音:

  “柏四郎會為了一定要作成這單生意,做違背人性的事兒么?”

  傻的吧!干這行的哪來的人性!

  不耐的用鼻子輕哼一聲,柏巖道:“我手下有幾個殘了的,下次帶來讓她家給我養著吧。”

  今年雨水不少,天倒不是很冷,只是細小的風不斷,刮的人骨頭疼。

  麥芽忍著大腿骨頭縫里的隱痛,跪坐在廊下。阿甜給他端來一個小炭盆,換得美男感激一笑。

  縈芯正在硬著頭皮看他新寫的兩紙戲文。

  這是麥芽自發開展的工作內容。

  他走南地七八圈兒了,發現有些人是真的不太懂律條到底說的是什么,也有人鉆律法沒說到的空子做讓人厭惡的事情。

  所以,他將南地常發的一些錯事寫成戲,讓戲里犯錯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再演給村民們看。

  這法子不錯,當初麥芽一提,縈芯就應下了。只是說,新戲文都得拿來給她看看再排。

  一開始都是簡單的律條代入現實,從這兩篇開始有了不同。

  第一個故事講的是一戶人家嫌棄女兒沒有勞力,生了女孩兒直接淹死。被周圍人發現女人肚子小了,孩子卻不見了。眾人報告給村長,村長打了男人板子,他以后都不能生了。

  麥芽并無文才,戲文寫的比流水還無味。

  看完,她問:“南地殺死女嬰的事情很多么?”十幾個村長都是識字的,每月必須將村里的事情寫下讓麥芽帶回來。怎么她一次也沒見他們提過?

  麥芽說:“這是七村的事情,當時正好二隊看見,把女嬰救下了。可是這家人依舊不想要,現在一直是七村村長在養。”

  因為突然多了十多個村子,縈芯偷懶就按照安置的時間順序給他們用數字取了村名。麥芽說的二隊就是他選的七八個人組成的南地村中行商,麥芽他們自己自然而然就叫一隊了。

  阿月聞言,將七村的所有上報拿出來給小娘子看。縈芯粗略翻翻,“怎么沒報給我?”

  垂下頭,麥芽說:“這樣的事情在他們來處都很常見,這家人也不知道咱家是不讓的。”

  南地的新村立起來也快一年了,雖然開荒很累,可依舊有許多女人有了身孕。

  如果不提前遏制,往后這樣的事情會越來越多。

  縈芯沉默了很久,說:“這個結果改了吧,改成村長說,所有人都是女娘生的,這樣下去女娘越來越少,下一代如何繁衍呢。”

  麥芽張張嘴又閉上,不知該如何告訴自己的小主人,這樣輕描淡寫的勸告,是沒辦法讓那些死腦瓜骨改掉惡習的。

  縈芯當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繼續說:“告訴他們,倘以后生了孩子不愿意養,無論男女,李家全收。斷奶的一個孩子換五只鴨子,沒斷的只能換一只。換完,孩子與他家再無瓜葛。

  這樣,以后再發現的,李家不打不罵,闔家賣出去。”

  聽完,麥芽深深俯下身,“小娘子仁慈,麥芽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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