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市的商品房漸漸多起來了,有錢人紛紛住進了這個苑,那個城。
陶局住的地方叫“龍勝苑”。一個高檔小區。就是名字取得太大了。連龍都要勝過,不是要上天的節奏嗎?
這是中秋節前兩天的晚上。
選這一天晚上,是怕明天晚上陶家人滿為患。
皓月當空,人間團圓的氣象早已來臨。
陸皓明把摩托停在離小區不遠的一家商店門口。他不愿意騎摩托進小區,就是目標太大。
提著禮物,挺起胸脯,門衛也沒盤問他。也許是把他當成了住戶了吧。
他一直往六棟一單元走去。快到單元門口,他突然發現一個背影,這個背影燒成灰他都認得。
馬小松!
我的個親娘,只要快一步,就跟著馬小松進了電梯,那樣就尷尬到家了。
陸皓明馬上轉身,從單元門口快步走了出來,到遠處的綠化帶樹蔭下側面站著。
這是一個絕佳的位置。等會馬小松出來的時候,他可以看到對方,對方卻看不到他。
他干脆把禮品袋放在地上,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眼睛就時不時向單元門口瞟幾下。
十分鐘過去了。馬小松沒有下來。
二十分鐘過去了,馬小松還是沒有下來。
所有的等待都是漫長的,只有快樂才短暫。
智能手機是十一年之后才出現。那個時候的手機除了撥打電話,頂多是發發短信。
陸皓明就只能干等。干等就更加漫長。
難站了,他就蹲。
難蹲了,他就站。
半個小時之后,小區里來回散步的住戶們,有人發現了異常,這個人怎么老站在這兒呢?
有些人用異樣的眼神瞟他。
每瞟一眼,陸皓明的心都緊一下。生怕他們上前盤問。
馬小松,你他娘的,要到陶局家中坐多久啊。你不也是送個禮嗎?難道要把陶局家的凳子坐穿?
越是急,馬小松越不出來。陸皓明想,也許馬小松不是去陶局長家里,而是到別人家去玩呢?
這個想法,馬上被他否決了。
一是局里沒有其他人住這棟樓,二是馬小松也跟自己一樣,雙手提著禮物。
“喂,你老站在這兒干嘛?”
陸皓明聽到一個聲音從后面傳來,他回頭一看是保安。
保安上下打量著他,一臉狐疑。
幸而自己身上帶了一包好煙,陸皓明忙掏出來,發了一支給這個黑臉大漢,急中生智地說:
“到親戚家去,他們還沒回來,在等。”
保安接過煙看了看牌子,再看看陸皓明的穿著,不像什么小偷,說:“哦,群眾反映這里站了一個可疑的人,我過來看看,等親戚……那就等罷。”
陸皓明生怕保安再盤問,掏出打火機給他點火,一邊點火,一邊用余光觀察單元門口。生怕馬小松下來,自己卻沒有發現。
保安吸了一口煙,連說好煙,好煙,走了。
馬小松卻沒下來。
陸皓明在心中發誓,再等十分鐘,還不下來的話,老子這禮就不送了。
十分鐘過去了。
陸皓明想走,又不敢走。萬一明天,自己與自己真的扛上了,不來送禮……
他不敢想下去。
他平時沒送過禮,在汪局長時代,他經常往汪家跑,沒拎過東西,只是過年才拎點禮物去。
陶局長家,他很少跑過,甚至過年都沒去過,不是他沒禮節,而是陶局長的家安在縣里,今年五月才搬過來。
搬家那天,他去過一回。那天太熱鬧,人太多,他只是在門口站了站,然后隨著大部隊去酒店吃飯。
我操他娘的,送個禮比考清華還難。馬小松不下來,自己就不能走。
只怕等了一個小時吧。
這時,他突然看見單元口出來一伙人。他仔細辨認,沒有馬小松。空喜一場。
一會兒,又下來一撥人,還是沒有馬小松。
走,回去。老是站在這樹下,說不定保安又過來,真的要盤問他幾個為什么:
難道不會與親戚電話聯系嗎?
對面有個小亭子,不知道到那兒去坐坐嗎?
為什么老是站在這樹下,賊頭賊腦地往單元門口盯呢?
要是解釋不清,保安有權把你帶到保安室去盤問,提著這么貴重的東西,你親戚又是誰?
總不能說是去陶局家送禮吧。
說不出親戚的名字,住哪棟哪層就更麻煩了,保安報案,讓派出所來……
想到這兒,陸皓明再也等不下去,彎腰提起地上的禮品袋。
走!
當他直起腰,習慣性地朝單元門口盯最后一眼時,奇跡出現了。
馬小松!
如果前面罵一百遍馬小松,現在他真要感謝馬小松,在這個關鍵時刻出現,讓他前面的等待有了意義。
他側站著,怕馬小松發現他,耳朵卻捕捉著腳步聲。
腳步聲漸漸遠去,他扭過頭,終于看到馬小松朝大門口走去。
直到那個背影消失在他的視野,他才百米沖刺一般,射向單元門口,騰出一只手,按下了“上升鍵”。
我的個乖乖,電梯在下行,一路下行。
身后也沒人。
電梯門打開了,天呀,里面沒有人出來。陸皓明閃了進去,迅速按下了12層。
電梯一路上升,他感覺進入了個逃生通道似的。只要幾秒,他的尷尬就會化解,他就可以進入陶家,只要把禮物一放,他就輕松了。
他不是來送禮的,只是到領導家中來坐坐的下屬。即使有其他人再進來,他也會很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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