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上旬,市里連續開了兩個大會。一是鼓勵社會力量辦學。二是鼓勵退線老同志參加各項中心工作。
會議開完,那批53歲退下去的老領導,除了幾個子女在國外和北上廣深一線城市的外,凡是家住無何和上州的,都回市里來上班。
他們被安排在對口的項目辦工作,老唐自然分在“無何市民辦教育領導小組辦公室”當主任。
辦公室也調整到位,陸皓明的辦公室在最東頭,往西順數過去,老唐辦公室、民教科科長于群益辦公室,副科長劉海波辦公室,何田田辦公室,資料室。
何田田辦公室最為熱鬧,來了解興辦民辦學校條件的人,來了一批又一批。
也有一些熟人朋友走到陸皓明辦公室,提出各種各樣的請求。
陸皓明信守諾言,笑道:“我們采用分工負責制,有事找唐局長。”
老唐更厲害,對提請求的張三李四王五都是一口婉拒:“找具體工作人員。他們熟情況,懂條文。”
任志遠當然不要來問。何田田都會給他解釋清楚,所以他連陸、唐兩人的辦公室都不進,直接到民教辦報了個名——他要辦一所高中。
辦學校是需要場地的,政府正要釋放一些空地,包括大風坳那塊地。
為此,舉行了一場拍賣會。市郊土地,除了大風坳那六十畝地之外,其他的都拍出去了。
政府也急,周圍的地塊都開發成房地產,夾在中間的60畝地,如果沒人要,就只能開發成公園。政府不僅賺不到錢,還要墊本。
于是,國土局放風,用最低價賣出。甚至可以省去拍賣環節。
這時,任志遠出手了。他只有一個條件,把南面的兩棟房拆掉。只要政府給塊地皮給兩家拆遷戶,他負責把拆遷戶的新居建好。
人在順勢的時候,要什么有什么。政府好像成了任志遠的東家似的,拆房,低價給地皮,一連串動作,操作得行云流水,于是,不到一個月,大風坳那60畝地收歸任志遠名下。
任志遠要在那60畝土上建學校,一時輿論大嘩,給死人燒紙燒屋的地方能建學校?如果要是能建,還等你來買下這塊地皮?無何比你任志遠有錢的人不少。
任志遠就玩第二手——洗腦。
估計洗腦的整套流程都是弘一大師在幕后操縱。
先是請慧智大師來作法。那天可謂人山人海。大家都去看熱鬧。
慧智大師身著道袍,手持長劍,圍著那燒屋燒紙的地盤一路瘋跑,口中念念有詞,然后突然停住,把劍往地皮上一插,說道:“孤魂野鬼必在此處,給我開挖。”
老六帶了幾個民工動鋤,挖土三尺,見一石板。
慧智大師說:“石板下必有丑陋石蛙。”
剛搬開石頭,果然跳出一只巨大的石蛙,眾人嚇了一跳,紛紛后退。慧智大師手起劍落,刺中石蛙后背,頓時血漿直噴,連道袍也染了數點污血,他把道袍一脫,念道:
“鬼魅已去,孤魂遠走,天地玄宗,萬氣根本。廣修億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唯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應吾身,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包羅天地,養育眾生,誦經萬卷,身有光明……
急急如律令,邪穢避走!”
他徒弟給慧智大師換上一身新道袍。他慢慢穿上,用劍挑起那只死蛙走到早已擺好的祭壇前,把死蛙一甩,將劍放于桌上,凈手執香,行告天師禮。
接著,徒兒將汽油撒于死蛙身上。
慧智大師將劍尖指向西方,吼道:“送諸邪諸瘟去西天。”
徒兒在死蛙上撒數紙冥紙,打火機一嗤,頓時火苗竄起,一股焦臭味薰得眾人紛紛后退。
忽見幾個民工在老六的指揮下,將原來的供桌抬到百米外的地方,朝南擺好。
眾人又呼著一齊涌過去。
離供桌往北十多米處,慧智大師肅立,一條紅地毯從慧智大師腳下通往供桌。
他的徒兒站在供桌一側當司儀。
司儀高呼:鼓三下,鑼一聲。
咚,咚,咚,鏜!
有請慧智道長就位。
慧智身著新道袍,從地毯那兒,一步一步走向供桌,站住。
“凈手——”
慧智走向旁邊的臉盆,洗手。
“遞巾——”
慧智接過旁邊人的新毛巾擦干雙手,再走到供桌前。
“敬文殊菩薩——”
慧智執香,三跪九叩。
“平身——”
慧智站立。
“念文。”
兩童子打開一長卷,慧智念道:
“大風之坳兮,本是風水之寶地兮,奈何經年化紙,遂成野鬼不散之地兮。今徒兒作法,驅邪于斯地,往送其西天哉。故成干凈之地矣。
今有任氏兮,擇地為校哉。天地有靈,文殊保諾。此地遙對筆架峰,左旁為山兮,右上為文兮,右下為豐兮,辦學之事穩如泰山,文化之事必當豐收。”
“鼓樂齊鳴——”
鑼鼓暄天,嗩吶齊鳴,大鼓小鼓,銅鈸銅镲,單簧雙簧,長笛巴松……一時響徹天地。
“擲卦——”
慧智接過旁邊另一徒兒的銅卦,往地上一擲。
司儀高叫:“上上吉卦,一卦定乾坤,太陽太陰,符到符靈。”
慧智大師再朝供桌施一禮,徐徐退三步,向站在旁邊的任志遠拱手:“一切清吉,主家大發。”
任志遠拱手鞠躬:“謝謝大師。”
大師在徒弟的簇擁下,由老六領著去南國大酒家休息。任志遠剛要上車,被一群人圍住,詢問慧智大師剛才說的是什么。
任志遠不走了,跟他們詳細解釋,學校往南,就是面對筆架峰,天上文曲星照耀。他干脆找了根樹枝,向他們解釋這個“峰”字。面對筆架山那座山峰。右旁有山,叫穩如泰山,左邊上下結構,是文+豐。就是文化豐收之地。
有人問道:“峰字可以解釋,筆架兩個字怎么解釋呢?”
這難不倒任志遠,弘一道長早就給他解釋清楚了。他依樣畫葫蘆就行。
任志遠說:“筆字上面就是竹字頭,架字下面是木字底。課桌是木做的,毛筆是竹子做的,從頭到尾,就切合讀書。”
這儀式一散,無何街頭巷尾就傳開了,越傳越神。
陸皓明每當聽人說起這件事時,板著臉說:“我是無神論者。”
背后,他忍不住大笑三聲。
管他作法不作法,讓他先把學校建起來再說。
到了八月,大風坳終于動工了,也有其他人買下地盤,開始建校。
只要動起來了就是好事,省教育廳下來檢查,也有工地讓領導們看了。
非常有意思的是:任志遠這一系列操作,沒和陸皓明商量一次,他似乎也有意與陸皓明保持距離。
下一步,任志遠為了教學質量,必然會到教育系統挖墻腳——高薪從各校聘請名師。
而陸皓明的下一步也是主抓教學質量,讓無何高考打個翻身仗。
世界總是充滿了矛盾,成年人的生活注定是四個字——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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