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開來今、明兩天都沒有會議,星期三才有一個政府常務會要參加。所以,他今天有的是時間,準備好好考一考這個陸皓明。
他首先要考的就是陸皓明說不說實話,便問:
“《簡報》上說,你為劇團、雜技團一共向財政廳要了720萬元。其中劇團為620萬元。為什么你還要動員丁老師向我要錢呢?”
這個問題真出乎陸皓明的意料,他實事求是地回答:
“我沒有動員丁老師向您要錢。應該是丁老師第一次來劇團,看到劇團一副破破爛爛的樣子,同情劇院的處境,請求您多支持一點。
因為620萬只夠排一臺戲。這是我的猜測之一。
其次丁老師一生從事文藝表演,熱愛文化事業,深知文化單位普遍缺錢。她想利用自己的影響力為我們做點好事。”
劉開來點點頭,他覺得這個陸皓明沒說假話,便問:“你上任后,為什么一定要去爭這個名次?這可是個花錢的事,可能費力不討好。”
陸皓明實在想說一說這個事的利害關系,便喝了口茶,說道:
“破解劇團困境。雁南省戲劇團越在全國比武中拿不到名次,就越被動。一是整個劇團士氣低落,不僅招不到好演員,而且原有的演員也想方設法地調出劇團,或者離職。
二是文化廳對劇團也喪失信心,任其自生自滅。
三是……我不敢說了。”
陸皓明有意賣了個關子。
劉開來盯了他一眼,說道:“大膽說。”
陸皓明喝了一口茶,說:“您是去年才從烏鄉市調到省里來,又分管我們這一線。若是劇團老是這樣,您也不高興。
劉開來第一次笑了。
“我不高興就不撥錢給你們,劇團就越來越差,是這個意思嗎?”
“是原因之一。更多的是,我一開始就向您匯報了六個字——破解劇團困境。”
“哦,你接著說。”
“如果獲得了獎,一是提振士氣,二是領導更加關心支持,三是可以在全省公演。既傳播正確的價值導向,又可以獲得收入。此其一。
其次,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想法正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其中北京藍色影視制作公司準備將這個劇本拍成電影。”
聽到要拍成電影,劉開來打斷陸皓明的話,說道:“我對這個劇本的具體情況不了解,你說說為什么可以拍成電影?”
這可是一次好機會,陸皓明必須抓住。講述劇本內容不是關系,關鍵的是借這個機會推出自己的設想。
于是,他簡明扼要地把《尋夢三禾》的內容介紹了一遍,然后說:
“我個人覺得功夫在詩外。一是北京藍色影視是國內最有實力的影視制作公司,編劇王道一是國內最有名的編劇。
強強聯手,絕對可以打造一部既叫座又是主旋律的作品。不過這只是個基礎。
在這個基礎上,我們雁南可以借這股東風,打造三禾村,把它打造成一個旅游基地。
我苦于沒有機會向省長來匯報。因為旅游也歸您分管。我一個文化廳的副廳長向你來匯報旅游,是冒犯了旅游廳。”
劉開來聽到這里,對陸皓明說:“打開門,叫武秘書加茶。”
陸皓明起身開門,對武鋒說:“省長要你加茶。”
武鋒進來,拿起劉開來的杯子就走。
劉開來眉頭皺了一下,指著陸皓明的杯子。
武鋒臉紅了。拿起陸皓明的杯子走了。
劉開來指著陸皓明:“繼續說。”
“借電影電視劇帶火旅游,這樣的例子不少,比如2006年拍攝的《喬家大院》,傳播了晉商文化的同時,帶火了山西喬家大院。
之前,古華的《芙蓉鎮》帶火了湘西的王村。之后的《瘋狂的石頭》、《少年的你》、《重生》等影視加持了山城重慶……”
武鋒把茶放在陸皓明面前,關門退去。
劉開來越聽越高興。官做到了副部級,早已練成喜怒不形于色的境地。所以,內心沸騰,臉上風輕云淡。
他問:“從旅游的角度來說,確實是個好主意,但你分管的是劇團,旅游火了對劇團有什么好處?”
陸皓明沖口而出:“旅游火了,我們以旅游為基地,投資參與旅游相關項目賺錢。”
“賺錢?”
陸皓明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沖動,笑道:“省長別怪我沖動,這只是我個人的設想,沒有和劇團商量,也沒向廳黨組匯報。”
“沒關系,我們今天是漫談嘛,談談你賺錢思路。”
“一是劇團是事業單位,在目前戲劇越來越走下坡路的情況下,可以開展各種經營。
二是三禾村有成為旅游景區的特質和先天優勢,我已經看過一次,您有時間,我陪您去看一次。
三是有戲劇和電視的加持,三禾必火。
四是開發了旅游,劇團可以在三禾村打造為旅游服務的演出,例如玉龍雪山的《麗江印象》,廣西桂林的《印象劉三姐》、偉人故里的《日出東方》等等。”
“入股的錢從哪里來?”
“您撥的500萬,我目前不會動。此其一。
發動劇團的員工集資,此其二。
向銀行貸款,此其三。
以這臺戲為資本,與藍色影視合作,雙方出資,此其四。”
劉開來越聽越高興,這個副廳長的站位高,不只是從文化廳的角度看問題,而是能看到一部戲的綜合效應。
但是,無論是開發旅游,還是開發節目,目前的機會還不成熟,一定要等電影開拍之后,才可以討論,自己也必須去三禾看一看。
于是說:“你的思路還行。我們今天就聊到這里,至于你的想法暫時不要提出來。如果有時間,我要武秘書通知你,先去三禾村看一看。好不好?”
陸皓明站起來:“感謝您花這么長的時間,聽了我許多不成熟的想法。”
劉開來也站起來,送陸皓明到外面辦公室門口,分別時,主動伸手握住陸皓明的手說道:
“好好干,一步一步來。”
陸皓明離開省長樓,到了停車的地方,站了一會兒,望省長樓望了望,鉆進車子朝劇團開去。
半個小時后到達劇團,看看時間,已經是十一點了。難道自己在劉省長辦公室坐了一個小時?
他打電話把谷雨叫來。
谷雨來了,陸皓明說:“坐吧。”
谷雨立即煮茶。
陸皓明說:“報告的批示我取回來了,給你。”
谷雨接過,欣喜道:“一分都沒有少,全批了啊。”
“省長承諾丁老師的,怎么會減?”
“那就不是這種情況。領導都喜歡打折,你要500萬,他就只批你兩百萬,三百萬。領導精明得很,知道下面的單位是獅子大開口。
對了,你當過縣委書記,還不知道下面單位這套路嗎?”
陸皓明笑笑:“你這臺戲沒有獅子大開口吧?”
“沒有沒有,確實要這么多。”
陸皓明說:“這500萬你一分也不能動。”
“不動?存著?”
“對,存著還有利息。”
“這樣啊。”谷雨有些失望。
陸皓明說:“沒錢用,今年又是一年,新的年度,我們可以再向財政要嘛。”
“那這筆錢干嘛?”
陸皓明說:“你上次不是開玩笑說,陸皓明揮手就是你的方向,現在怎么不聽話了呢?”
谷雨笑道:“我也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手往哪邊揮。”
“到時告訴你。我不會亂揮。”
谷雨走了,陸皓明覺得今天的匯報應該是成功的。
因為劉副省長同意去看三禾村。
于是,他下一個盼望,就是伍秘書早點通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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