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十分鐘，向局長的車就到了。
陸皓明翻著手中的匯報材料，問道：“材料上寫的古蓮鎮還有年畫、紫砂壺等文化產業，在經濟大潮中已日漸式微，到底是怎么回事？”
向局長說：“那種古老的年畫，現在是送人也沒人要了，紫砂壺有個傳人，人很怪，離過幾次婚，也心灰意冷。”
陸皓明說：“你就不必開車了，坐我的車，一路上我想聽聽紫砂壺傳人的故事。”
向局長只好叫司機回去，坐在副駕位置上帶路，一路講述紫砂壺傳人魏海生的故事。
按向局長的敘述，魏海生的父親制作紫砂壺很有名氣，家中藏有一把壺，畢生也沒研究出這把壺是怎么制作成功的。
父親死后，魏海生就接著研究這把壺，到目前為止，也沒搞清這把壺的結構。魏海生不是賺不到錢，紫砂壺有市場，但他不怎么想賺錢，天天研究這壺的結構。
老婆只想靠她賺大錢，有錢不賺罵他蠢，最后離了，他娶了一個，以同樣的原因離婚。最后，他干脆不討老婆了，一心研究這壺。
陸皓明也覺得奇怪，這壺是一把什么樣的壺呢？
半個小時，就到了魏海生家。魏海生并不是那種不通人情的藝術家，聽說陸皓明是文化廳長，忙倒茶遞煙。
陸皓明要看他那把壺，他也拿出來了，條件只有一個，不能碰，只能看。
壺放在飯桌上，大家彎腰圍著那把壺，都解釋不清。壺壁里外兩層，上面都有孔，把水倒進去，水不會從壺壁上的孔流出來。
陸皓明說：“老魏，這個呢，我想辦法開一次全國性的研討會，請許多專家來討論這是怎么回事，既然前人已經做出來了，我們就可以解破。
我能看看你自己做的壺嗎？”
魏大海把陸皓明等人領到他的產品陳列室，各種各樣的壺都有。陸皓明一一細看，他不懂行，只感覺做工非常精細。
“老魏，我不要你送，如果我買一只要多少錢？”
魏海生說：“廳長，就憑你說要為我開一次研討會，我就是送您一只。你隨便選。”
陸皓明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陸皓明選了一只，向局長也選了一只。
陸皓明說明天省里要開會，調討會的事，他會安排人去做。
大家也不久坐，打道回府。到了縣城，老向下車，小谷上高速，在高速服務區吃午餐，兩個半小時回到廳里。已是下午四點。
肖歌跟著陸皓明進了辦公室。小谷進來泡茶，退去。
陸、肖兩人坐下。
肖歌打開筆記本，問道：“明天的會，要做哪些準備工作？”
陸皓明搖搖頭：
“不要做什么準備工作。會議開在政府常務會議室，會務工作不要我們操心。
除了文化廳，旅游廳的班子成員外，其他都是省政府經濟顧問、文史館館員、人大政協文教委室的負責人，輪不上你們發言。
要發言也是我代表廳里說幾句。你到那兒跟音控室銜接好，我們要放一個片子就行。”
肖歌輕松了。
陸皓明說：“我倒是很想跟你聊聊這次考察。”
肖歌又打開了筆記本。
陸皓明問道：“以前老柳是怎么考察的？”
肖歌忍不住說道：“跟你完全不同，他是每到一地，作一大堆指示。在酒桌上與當地領導推杯換盞，一遍遍地請各地市的書記、市長要關心文化工作。
不過，我也不解，你當場沒有作過任何指示，只是與文化局長們談心，談心有用嗎？他們真會按你講的去做嗎？”
陸皓明微微一笑：“肖主任，柳也好，杜也好，抓基層文化完全抓錯了方向。”
肖歌一怔：“那基層文化要怎么抓呢？”
陸皓明說：“無論是下面文化局，文化館，劇團，圖書館等等單位，靠我們給這個縣撥十幾萬，那個縣撥幾萬，能解決問題嗎？”
肖歌搖了搖頭。
“你搖頭就證明看到了問題的實質。只有緊緊依靠市縣兩級政府重視，讓兩級政府撥錢給文化部門才行。
我考考你，怎么樣才能讓市縣兩級重視文化工作呢？”
肖歌想了一陣，頭都想破了，最后搖搖頭。
陸皓明說：“那就是要讓文化部門多取得成績。他們好向當地領導去匯報。”
肖歌還是一頭霧水。
陸皓明才揭開謎底：“一句話，多發獎狀，多發獎杯。我們要抓住牛鼻子，要成立一個文化活動領導小組。常年不斷開展各種比賽。
比如全省書法、繪畫、演講、民間曲藝，民間工藝，劇戲歌舞，群眾廣場舞……總之，跟文化有關的東西，都設立比賽，廣發獎狀，廣發獎金。
不是每個縣都強，什么獎杯都可以捧回去，也不是每個縣都弱到什么獎也得不到。這樣，雖然活動多，但各個縣不是捧回這個獎杯，就是捧回那個獎杯。
他們把捧回去的獎杯跟縣委縣政府去匯報，跟市委市政府去匯報。是不是當地領導很高興呢？一看就獲得了全省某某杯比武冠軍，亞軍。
我們的活動多，下面為了參賽，活動相應多。這樣，全省群眾文化工作就帶動起來了。這就叫引一發動全身。又何必跟這個書記、那個市長去求情呢？
他不重視，別的地方年年捧回金銀銅杯，他臉上無光。只好重視。這樣，你肖主任只要不斷發通知，全省就動起來，舞起來了。”
肖歌聽完，半天沒有做聲。他太激動了。最后才說了一句：“跟什么樣的領導，自己就會成為什么樣的人。感謝廳長，你手把手地帶我。
你要我管文藝這條線，我最擔心的是基層文化工作難做。現在你給我指明了方向。”
陸皓明說：“我們不僅要開展各類比賽，還要評各類大師，比如工藝美術大師，我們提文案，由省政府授予一批真正符合條件的人【大師】稱號。
比如今天這個魏海生，我要一把壺干什么？就是請專家去鑒定，他的工藝水平達到了什么程度。如果達到了非常好的高檔，就授予【民間工藝美術大師】。
在全省評出一批，地方政府感到很光榮。比如南水縣送禮，就是送大師造作的紫砂壺。其他地方也有大師。是不是各地會重視文化工作了呢？
我們抓群眾文化工作，不能靠求情，要各地找我們求情，能不能給他們也評個獎，推薦誰誰誰，請求評個大師。
那么你肖大師就忙起來了。各地都請你去指導工作。”
肖歌一聽，笑了起來。
陸皓明說：“下次開黨組會，我就專門討論基層文化如何抓。你把我的設想提出來，就說是你的思路，然后再討論。
通過后，你就提出要加強力量，我就表態，你可以調人。局里人手不夠，群藝館進了一個女孩子叫虞曼玲，你首先把她借調過來。”
肖歌感激地望著陸皓明，好一陣說：“廳長，你就是我的人生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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