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陸皓明與林書記約了一下，說上午十點過去匯報工作。
林一亮說：“你最好現在過來，十點鐘，我還要參加老干會議。”
陸皓明就往東頭走，忽見一個人向他走來，連忙上前說道：“陸市長好，我是南黎鎮的書記余海英。”
陸皓明跟他握了個手。
余海英說：“任志遠任總的學校就在我們鎮內。”
陸皓明才笑道：“哦，一是要大力支持，二是要依法依規啊。”
余海英點頭不迭，說道：“任總相當不錯，我們一定要大力支持他。”
陸皓明點點頭，往前走。
一邊走，一邊想，任志遠的智商真高，他不到市政府找自己，但總是有意無意散布些輿論，他與陸皓明關系比較好。讓鎮上的書記都對任志遠高看幾分。
到了林書記辦公室外間，肖秘書說：“陸市長好，書記在里面等您。”
陸皓明走了進去，兩人打過招呼，坐下。肖秘書端茶進來，退去，關門。
陸皓明說：“向書記匯報一件工作。我經過前期調查，關于上州的城市建設要向你匯報半小時。”
林書記點點頭。
于是，陸皓明把自己的設想談了一遍。
林一亮聽完，皺起了眉頭。修兩條東西方向的立交橋，他倒是同意。就是打通南北五條巷子，以前也有這個的想法，但因為難度太大而放棄。
他才上任時，有這么一個想法，一直實現不了，現在只有兩年，就要離任了，實在不想做這么一件事情了。
自己上一次沒有升職，所以，他也平和了，最大的心愿就是不出事。
修高架橋沒問題，拆巷子一定會出問題，到時要是引發群體性事件就麻煩了。所以，他喝了一口茶，說道：
“皓明同志，先修高架橋，打通東西，我支持。至于打通南北向的通道，困難啊。老百姓世世代代就生活在小巷內。
要把他們遷出去，往哪里遷，能不能保證不發生沖突，這些因素都要好好考慮。不能蠻干啊。”
陸皓明說：“我也考慮到了這些因素，要規劃和住建部門迅速拿出方案。但是，南北方向的路不打通，上州就是腸梗阻，城里根本走不通。
外商有句口頭禪——十有九堵莫性急，想要快，就只能買架直升機。”
林書記也同意陸皓明說的這種情況，點了點頭，說道：“是不是一步步來？”
陸皓明堅定地搖了搖頭：
“要就不搞，要就同時搞，熄了火，再重新引爐子就困難了。
我們可以先造輿論，讓五條巷子的老百姓知道，那幾條巷子一定要拆。造個大半年輿論，讓家喻戶曉，人人皆知。事情就變得容易一些。”
林一亮想，一定要阻止，陸皓明也許又會到省里去反映情況，便說：“那就先征求民意，造造聲勢再說吧。”
陸皓明說：“那我提請最近開次常委會，再開一次處級以上干部會，讓媒體先把聲音傳出去。”
林一亮一時也沒找到阻止的辦法，勉強點了點頭。
陸皓明咬緊不放松，說：“能不能這個星期開常委會，下周，也就是九月底開干部大會？”
林一亮苦笑一下，說：“行吧。”
陸皓明走了，林一亮坐在那兒，心想，這個陸皓明性子怎么這樣急？他心生一計，先征求常委們的意見。
如果大多數人反對，那么在常委會上，五條巷子的改造這個方案就得不到通過。
因為十點要去參加一個會議。林一亮就先找市委副書記魯欣，常務副市長高超平兩個人來談。
他談了陸皓明的想法，又給他們兩人作了自己不想修的暗示。
出乎意料，魯欣，高超平兩人都贊成陸皓明的意見。
魯欣與高超平贊成的原因，擺到臺面上是一樣的——上州這個城市只能升級改造了。再不改，對不起上州人民，每年的交通事故率在全國排在前幾名。
他們私下的心思，也基本上差不多。
魯欣的想法，出了事情，林一亮就會調離上州，早一點去人大政協，同樣，陸皓明小則調離，大則受處分。
那么就騰出一至兩個位置來，自己直接當書記可能困難。但可以當市長啊。再不然，就可能到其他市州去當書記啊。
高超平的想法也一樣，當書記肯定不可能，只有出了事，自己才有希望。上副書記和市長都有可能，如果不在本市提拔，升一級到外地去當主官，這是必然的。
至于責任，上有書記市長承擔，下有分管城建的李加謨當替罪羊。自己進退自如。
所以，在林一亮找他談話時，高超平說：
“這個事一定要搞，市政府這邊抽調加謨同志專門抓，專人專職把這件事抓起來，抓出成績。”
林一亮點點頭。
等高副市長走了，他站起來喟然長嘆：“勢啊，勢。”
他的意思是，這兩個人知道自己干不久了，他們順水推舟，想把責任推到自己和陸皓明身上。
如果是自己剛上任，正處在勢頭上，這兩人敢不聽我的話？因正為我要走了，他們是一箭雙雕啊。
既希望我出事，也希望陸皓明出事。
市委副書記和常務副市長是兩個關鍵人物。既然他們都支持，其他常委就不必找了。找了也沒用。
肖秘書進來提醒道：
“書記，去老干局開會，可以走了。”
林一亮站起來，肖秘書幫他提上公文包。
到了老干局，大家都已經到了，組織部長主持會議，老干局局長作工作報告。這種會，林一亮不知參加過多少回。
無非是最后講話時，要講如何重視老干工作，講個一二三點就行。再表態給他們在經費上予以支持，保證掌聲四起，十分熱烈。
所以，林一亮根本沒聽，心里在盤算。
解鈴還得系鈴人，只有說服陸皓明先修東西方高架橋才行。
一定要把魯欣，高超平的真實意圖透給陸皓明，也就是說透一件事——如果出事，第一個脫不了責任的是你陸皓明，第二個才是我林一亮。
你悠著點來，兩年之后，等接了班，再決定修不修。
總之，順利接班是第一要務。
林一亮在腦海中想著如何與陸皓明談話的節奏，內容。不知什么時候，組織部李部長說：“下面，請市委林書記作指示，大家歡迎。”
在一陣熱烈的掌聲之后，林一亮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開始作報告。
多年的老書記了，他不必看稿子，開口就說。
平時，他可以滔滔不絕講上一個小時。今天心里有事，只談了二十分鐘。最后說：
“下面坐的都是老干部，都是作了一輩子報告的，隨便上來一個都比我講得好。所以，我就短短地講這么幾句，講得不對的請大家批評指正。”
臺下掌聲很熱烈。
也確實如此，這些老干部坐主席臺坐了一輩子，也講了一輩子，誰愿意聽別人長篇大論？所以一散會，好幾個人都往主席臺跑，與林一亮握手。稱贊他講得又短又好。
林一亮一邊與大家寒暄，一邊往外走。此處不可久留，這些老干部能和你扯上很久，因為他們都很閑。
上了車子，林一亮打了一個電話給陸皓明。
“皓明市長，你提的那個建議，晚上到我辦公室，再好好聊聊。”
那邊傳來一聲：“幾點？”
“七點半吧。”
“好的，我準時到。”
陸皓明放下電話，心想，林書記還要聊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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