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主……怎么了？”
林歲晚見到帝主出神的樣子，又小聲問道。
“沒什么。”
任平生回過神來，又向她道：“現在荒天界雖已無天道鎮壓這層屏障，但有失卻之陣和八荒囚天陣，亦可說是固若金湯……接下來，我要去趟蜃樓。”
“帝主去蜃樓……有事嗎？”
林歲晚看他剛才突然有些恍惚出神的樣子，不免擔心他近段時間以來太累了，若不是什么要緊事的話，她可以替他去一趟蜃樓。
任平生道：“沒什么，林殿主，近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幾天吧。”
“嗯……那我，不打擾帝主了。”
林歲晚有些疑惑地往外面走去了。
等四周安靜下來后，任平生胸口間才稍微好受一些。不知為何，剛才那一瞬間，他感知到從神界傳來的那一縷異樣，心里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胸也突然悶得很。
那一剎那的恍惚，他仿佛看見了前世，今生，種種故事，一一掠過他的腦海。
為何會突然有這樣的感覺？
此時此刻，他想要回上一世的自在紅塵仙域看看，想要回這一世的人間看看。
自他來到諸天之上，從未有過如此迫切的念頭……玄朝，北荒，任家……他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回去過了？
還有凡世蕭家里的娘親……
“究竟怎么了……”
任平生仍有些失神，剛才究竟怎么了。
……
數日之后，他到了蜃樓，今日的云州城十分平靜，連人也少了許多。
他走進蜃樓，就連蜃樓里面也是一樣，昔日人滿為患，今日竟是冷清許多，只寥寥幾人，坐在角落里不知說著什么。
甚至連平日里在樓間端茶倒水的小廝都不見了，也沒人來招呼他。
而他來蜃樓，是想告訴蜃樓，荒天界湮滅之力一事，已經暫時無須擔憂，至于上次逃走的萬世千劫元魄血魄，近百年里，也不會再出現。
另外還有件事，便是取回九幽女帝送他的面具，想必這么多天，也已經修復好了。
“任公子，你來了。”
天衣閣主沈青容已經將修好的面具準備好，交還給他。
面具修復得毫無痕跡，只是從今往后，已經無法再像從前那樣保護他了。
任平生將面具收起，又問面前的沈青容：“今日城中為何如此冷清？還有……蜃樓里面怎么也沒幾人？”
沈青容笑了笑：“任公子今日來得……確實不是很湊巧，他們都回去了。”
“回去了？”
任平生心想蜃樓的人都走了嗎？又看她笑得勉強，總感覺出了什么事情，凝眉問道：“沈閣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來的這一路，許多地方都已經空無一人。”
“唉……”
沈青容終于還是嘆了聲氣，許久才向他說道：“諸天之劫，要來了。”
“諸天之劫？”
任平生眉心一凝，說道：“可不是一直都有人在神霄天上面對抗諸天劫嗎？這么多年都沒事，為何會來得如此突然。”
“是啊……”
沈青容又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之前長老推算，這場諸天劫至少還有百年才會降臨，但不久前，神霄天上面，出事了。”
“是因為，上一次……荒天界嗎？”
“不，不是。”
沈青容搖搖頭，卻又不說是什么，只道：“所有的故事，都應該告一段落了。”
“什么意思？”
任平生一下皺起了眉，總感覺她今天言語神情都是怪怪的。
沈青容笑了笑，又嘆氣，最后問道：“我聽說，你是從人界而來？”
“嗯。”
任平生點點頭，他來自人界這件事，已經不是什么秘密。
沈青容道：“在此之前，回人界看看吧。”
“嗯？”
任平生更是奇怪了，他此前確實很想回人界一趟，但沈青容突然這么說，那事情必然就不尋常了。
“等等，你剛才說神霄天上面出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沈閣主，我不是外人，你可以不用對我隱瞞什么，興許我能像上次一樣幫上什么。”
他此刻的神情，也變得異常凝重起來。
沈青容看著他道：“幾天前傳來消息，所有前去對抗諸天劫的前輩……幾乎，全部隕落。包括萬方神境的神境三祖，三人里面，只有一位活了下來。”
“什么？”
任平生無比震驚，在過去無數年里，那些去到神霄天上，對抗諸天劫的強者，幾乎全都隕落了？
像神境三祖那樣的人，那可是天地至尊級別的人物，他先前還在想，將來與萬方神境為敵，要如何對付這神境三祖。
現在竟然直接就死了兩個？
他絕對高興不起來，因為事態，已經失控了。
“呃！”
這一剎那，他腦海里又浮現出了那個畫面，一個接一個的天地強者，在那亙古之音下隕落。
“你怎么了？”
沈青容上前一步，將他扶住。
“沒，沒什么……”
任平生慢慢清醒過來……來得太快了，太突然，沒有任何預兆。
沈青容又道：“你與越無雙之間的事情，蜃樓已經派人去了，你們暫時先擱下一切恩怨，萬方神境現在已經大亂，他們此刻也無暇再與你爭斗了。若這一次湮滅降臨，所有人都會死，這一次……”
任平生凝神不語。
就這么短短幾天，變化竟如此之大？一個月前，越無雙還曾讓人去浮沉嶼，威脅公孫谷不得幫助他。
而現在，就出現了如此大的變化？
這比三四百多年前那場天地劇變，來得更要突然，更加讓人猝不及防。
“那現在蜃樓打算怎么辦？”
他定下神來，問道。
沈青容道：“利用萬蜃陣，凝聚鴻蒙諸天之力，打開天之痕的通道，然后……所有元神境以上的人，全部去到神霄天，對抗諸天劫。”
任平生聽得一顆心怦怦劇跳，這絕對不是鬧著玩的事情。
“集眾生之力……成功的機會，有多少？”他問道。
沈青容沒有回答，因為她也不知道，這一次……誰都不知道。
任平生也不再問了，上一次，諸天便是如此湮滅的嗎？
過了許久，沈青容才道：“即使成功對抗了諸天劫，這一次能夠活下來的，也是百不存一。”
“我知道了……”
任平生明白了，難怪幾天前，他會有那樣突然的異樣感覺。過了一會兒，又問道：“現在神霄天情況如何？”
沈青容道：“到處都是禁忌，想要穿過這些禁忌，就得先死一半的人……任公子，回人界去吧，最后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一次，我會去神霄天上。”
任平生看著她，眼神十分的堅定。
他知道，這次必然有人不愿去冒險，而躲起來。但他不會，因為他還要……把無爭劍，帶回鴻蒙。
縱有萬般無奈，但這件事不完成，就絕不結束。
……
任平生回到了荒天界，今日荒天殿的氣氛，格外的凝重，原來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荒天殿的眾人，也已經得知了消息。
“你們……都知道了？”
任平生看著殿上沉默不語，等著他回來的眾人。
林歲晚道：“帝主，什么都不用說了，這一次我們與帝主同生共死，帝主去神霄天上，我們也去，絕不推辭。”
“好。”
這一刻，他的眼中忽然有些滾燙。
好不容易將天道鎮壓沖破，好不容易將失卻之陣穩固，將湮滅之力封印……最終一切，卻都無用。
該來的，始終會來。
既然來了，那就應對。
這一次去神霄天上。神女墓，禁忌，轉生之人，太元石，天逆劍……所有的謎底，也都該浮出水面了。
還有云瑤……
“我要先回神界和人界一趟，你們等我回來。”
任平生要回去看看，這或許是他最后一次回去了。
……
鴻蒙神界，昆侖仙界。
百花谷里，小若蹦蹦跳跳，仿佛一個無憂無慮的小仙子。
“小若。”
“呀！哥哥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剛回來。”
任平生走了過去，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
不一會兒，七音和絳仙也來了。
看見她們兩人此時略顯沉重的神色，任平生猜到，她們也已經知曉了。
“小若，你去找梼杌玩。”
“嗯嗯。”
小若又往梼杌躺著的那片地里跑了去。
任平生轉過身來，看著面前兩人，一時竟不知要說什么。
“師父要去神霄天上嗎？”
七音也不似從前那樣俏皮了，今天的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認真。
“嗯。”
任平生沒有多說，又問：“神界的人，都已經知曉了嗎？”
絳仙道：“神霄天闕，他們數日前已經告知此事。”
“神霄天闕……”
任平生或許是在諸天之上待得太久了，此刻甚至突然覺得，這個名字有些陌生了。
七音看著他：“師父還記得當初和你一起從神墟之地回來的那些人嗎？他們也愿意去神霄天上，還有天魔外道的許多人，這一次，都愿意去。”
“他們……”
任平生想到當初那些人，夜母、幽王、地煞、黃泉、狂蝕他們實力強大也就不說了。
可是像天魔外道十二都天神煞宮千媚兒她們，她們連第二重元神都未修煉出，去了神霄天上，稍微碰著一下禁忌，都必死無疑。
“明知有死無生……罷了。”
任平生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他腦海里又浮現出了當初，他被人追殺至天魔外道那邊，是千媚兒救了他，還助他恢復功力。
可是這一次，又要如何阻止她去神霄天上赴死？
過了許久，任平生才睜開眼睛，又向七音問道：“對了，神荒之地邊緣那座禁地，情況如何？”
七音知道他問的是哪里，“十來天前，那里忽有異動，梼杌當時立刻過去了，第二天回來說沒事。”
任平生向遠處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的梼杌看了去，心想梼杌多半又隱瞞了什么。不過也沒有關系，等媱祖出來，他會和媱祖一同去那里。
那個地方的禁制，只有媱祖才能夠打開，其他任何人去了都無用。
“那師父，接下來……打算如何？”七音問道。
任平生道：“我要去一個地方，然后回來，帶小若去人間看看，在寂滅天那邊的時候，她很想去人間看看。”
“嗯。”
七音點點頭，她知道師父接下來要去鴻蒙神界的哪個地方。一萬年了，這件事應該有個了結，她不多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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