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
這一句話是安西大都護郭昕戍守安西數十年總結出的一句話，也是郭戎率部離開龜茲的時候郭昕所囑咐的最后一句話。
對于這句話，一直牢牢記住，并深深的印刻在了腦海之中，而且在實際當中給了郭戎巨大的幫助。
而在此刻這句話再次成為了郭戎的指導方向。
事實上，很長時間一段以來，郭戎都感覺大唐周圍的局勢有些不太正常。
按道理來說，以大唐的國土面積，人口的數量，周圍各國的復雜程度，偶爾出現叛亂，出現敵國入侵，出天災人禍在內的各種各樣的問題并不算奇怪。
然而，郭戎一直感覺各種各樣的問題出現的層側和頻率有些太有層次了！
尤其是從漠北返回長安之后，從遼東到河北，從淮西到劍南，從東瀛到吐蕃，這些看起來完全不搭邊的地方的行動在時間和順序上卻錯落有致，就好像商量好的，或者有人在背后進行了調控一般。
郭戎一度生出了一個念頭，難不成是有人在大唐內部以及大唐周邊的番邦進行串聯、勾結、聯絡，準備來一個舉世攻唐不成？
然而，想想這大到數千公里的距離差距，這可不是后世，有電話、有網絡、有電波，可以跨越距離實現瞬時的信息傳送，想要這么串聯難度不是一般的高。
而且，這中間不僅有大唐的藩鎮，還有還有不同民族，不同國家，不同理念，不同的訴求，不同的利益，這中間的差距可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清楚的。
原本郭戎只是懷疑，但是苦思良久自己也沒發現有什么辦法實現這些之后，最終直接把這當成了自己壓力太大最后產生的臆想而已。
然而，當郭戎都已經徹底放棄的時候，這一次，機緣巧合之下，在調查吳少項的時候，竟然在無意中發現一個那個頭發斑白、身體消瘦、身形佝僂的家伙。
這個家伙的存在并不能直接說明什么，但是卻足夠將郭戎已經遺忘了的記憶再次喚醒。
如此大范圍的串聯和調動很難，但是如果有一個人有足夠的能力和眼界，未必就不能實現跨越時空和地域的超遠距離調控。
能實現這一點的未必是一個人，當然，一個人也不是不行，并不能直接排除掉。
只不過想要憑借一個人實現這一點，實在是太過逆天了，能實現這一點的蕭何再世，孔明復生還差不多，如果真的碰上這種家伙，郭戎感覺自己大概率要呵呵。
既然不是一個人，在郭戎的認知黎明，實現這一個目標的很可能是一個團體，或者是一個規模相當龐大的組織，只有這種團隊或者組織才具備這種力量。
當然，就算是一個團隊或者組織，也肯定是有一個人來主導，在背后布局，而這個人就是郭戎需要找到的目標。….靜靜的思索，慢慢的復盤，順著這個思路往下理順，郭戎發現自己的思緒越來越清晰。
吐蕃人那邊和大唐這邊的反賊聯盟有沒有關系不好說，郭戎也不敢定論，但是單單大唐境內的反賊，通過一次的意外收獲，郭戎已經緩緩的在腦海中建立了一個反賊聯盟的構架圖。
從郭戎現在掌握的局勢來看，以河北三鎮為反賊主力中肯定是有一個大佬的，一個真正掌控全局的大腦，一個能夠影響、協調、統籌整個河北三鎮、淮西、遼東的核心人物。
正是因為這個人的存在，才會使得整個河北、山東，當然現在還要再加上淮西的各路反唐勢力凝聚在一起，然后才有了如今整個遼東—河北—山東的混亂局勢。
玩得這么大，可見對方的圖謀不在小，那么，郭戎能想到的目標現在就只能有兩個選擇，第一拿下大唐，第二，毀掉大唐。
無論最終目的是哪一個，混亂顯然都是對方實現最終目標的必由之路。
如果把對方所串聯起來的反唐勢力看做一個大的勢力，那么，有用龐大地盤以及強大軍力的河北三鎮無疑是整個反叛勢力當中的核心力量和支柱。
畢竟，河北三鎮的巨大體量，才是他們有能力對抗整個大唐的資本和基礎，否則僅僅靠一州一地想要在這種實現對于大唐的逆襲建制就是癡心妄想。
在李師道的身份立場尚未明朗的情況下，從位置和隱藏的程度來看，吳少項所掌握的淮南對于叛軍顯然有著無法估量的作用。
在郭戎看來，在膠東的李師道還沒有確定身份的前提下，這價值基本等同于殺手锏一般的戰略性武器。
想到戰略性武器，郭戎不禁想到了后世，兔子賣給狗大戶的那些二踢腳，鬼知道那些二踢里面是不是摻雜了某些從沙漠里撿到的東西……
對狗大戶來說，只要定期交夠了黨費，手里的那些二踢腳，無疑就擁有了戰略武器的價值和作用。
沒錯，戰略性武器的價值，就在于威懾，在有引而不發的那種威懾力。
見識戰略威懾武器，這種武器在不使用的時候，有必要藏得嚴實一點，至少不能讓敵人掌握清楚自己的虛實，從而使得戰略武器被拿出來的時候，可以更好的實現威懾的作用。
就淮西軍而言，郭戎之所以稱之為戰略性武器，并不是在有淮西軍的兵力數量超過了郭戎的預期，而是淮西軍所處的位置。
淮西軍以北是黃河流域的河南道，淮西軍以東、以南則更是江淮、浙江、江西、鄂岳等地，而這些都是大唐真正的財稅核心地帶。
更為關鍵的是，在所有人的眼中，如今的淮西軍孱弱不已，沒有人對淮西產生什么防備的心思。
以淮西軍總數量接近七萬的事實，如果某一淮西軍突然從動手，無論選那個方向，最終都將嚴重的影響大唐的年歲收入以及財政情況。….以如今郭戎所知的，朝廷寅吃卯糧的現狀，如果財稅重地出了問題，很可能帶來的就是財政的徹底崩潰，而這后果，是誰丟無法承受的。
只不過，好消息也不是沒有，這種戰略武器的作用，無論是誰都會認真的對待，好好的使用。
郭戎相信，以他素未蒙面的那個對手的能力，絕對不會如此輕易的將吳少項的淮西軍這張牌打出來。
明明是一套“炸”，偏偏朝拆成對子打出來，能干出這種事情的，恐怕也只有在有賊心，沒賊膽的吳少項這個家伙了。
沒想到自己臨時決定的路線，陰錯陽差之下，竟然把對方一張王牌提前打了出來。
但是，認真的分析之后，郭戎發現，這次意外的突襲中最大的守護還不是讓對方慌亂之下用錯了一張大牌，而是發現了那個特征明顯、來路不明的陌生人。
雖然不知道那個神秘陌生人的真實身份，但是，郭戎相信通過這一個人一定會發現對方的蛛絲馬跡，說不定就可以在真正的大戰之前順藤摸瓜的將對方徹底摸清楚，實現知己知彼，而不是像現在一樣一點一點的去試探。
至于淮西軍，以及淮西節度使吳少項，郭戎還真就不是太怎么擔心。
笑著搖了搖頭，郭戎感覺心情好了不少，拿起地圖，將現在的位置標注在了一張行軍地圖上，隨即根據現在已經匯總掉信息，開始往這張地圖上標注宣武軍、淮西軍、所在的位置。
花費了一刻鐘的時間將位置標注完畢之后，一張清晰的戰場實況地圖戰線在了郭戎的眼前。
看著淮西軍從蔡州到光州一字排開，和宣武軍進行武裝對峙的三座大營，郭戎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分兵、冒進、頭重腳輕，猶豫不決吳少項將用兵的幾個大忌一個不落的的全都點全，吳少項這位爺，在軍事領域的表現，真的不能只用一個拉胯來形容，用災難這個詞郭戎都感覺是在替對方美顏。
僅僅軍事能力差也就算了，更關鍵的是，這位野心無窮大，膽子卻無窮小，對于這種特點的家伙，郭戎想起了后世一個專用詞匯：又菜又愛玩。
看著地圖，郭戎的目光在現在自己所在的位置，幾處宣武軍和淮西軍對峙的位置，蔡州、光州城的位置之間不停的晃動。
重新核對了一下位置之后，郭戎用尺子開始簡單的丈量了一下相聚的位置。
自己這處營地距離蔡州城大概只有三十多里，距離蔡州前線大營大約八十里，距離光州前線對峙處則接近一百二十里。
三十多里，如果放給騎兵，也就是一個多時辰沖鋒的時間，哪怕是晚上，以長纓軍的素質，恐怕也不會超過三個時辰。
一個完整而又大膽的想法隨即浮現在了郭戎的腦海中。
吳少項既然要玩，那干脆自己陪他玩個大的好了！….“牧雨！”
“在！”
隨著郭戎的呼喊，折牧雨迅速出現在郭戎的面前。
“去把留守的偵察營級別最高的軍官叫過來！”
“是！”
說罷，折牧雨轉身，站定就準備往外跑，結果還沒走出大帳，直接被郭戎喊住、
“等等！”
“將軍！”
“然后把蒙乾和莫靈均兩個人也叫過來。”
很快，一名叫做田真的年輕的長纓軍工兵營圍尉官出現在了郭戎的面前。
“現在，偵察營在蔡州城城內的偵察兵到底有多少人？”
“大概二十五六人！”
“二十五六人？”
輕輕的重復一邊之后，郭戎點了點頭，人數不算太多，但是用來實現自己的想法和足夠了。
正當郭戎詢問蔡州在內的準確細節的時候，蒙乾、莫靈均這兩位已經在折牧雨的引領下來到了位置。
緊接著，郭戎開始在幾人面前布置任務的要義。
半個時辰之后，一份出自郭戎之手，相對完善的作戰計劃正式出爐，確定了自己的任務之后，田真、蒙乾、莫靈均三人領命離去。
大帳之內僅剩下了郭戎和折牧雨。
原本韓湘還在的時候，郭戎還不覺得什么，但是現在，只剩下了折牧雨一個，郭戎突然就感覺手頭的人不大夠用了。
于是乎，郭戎萌生出了一個念頭，是不是再弄兩個親衛，要不然真的需要的時候別自己手頭沒人了。
“牧雨，稍后把命令傳達下去吧。”
當天晚上，大營中軍令被傳出，第二天白天的行軍取消，大軍白日休整一天。
對長纓軍來說，連續的長途、長距離行軍只不過是一個基本功而已，但是連續高速行進了六七天之后，長纓軍也會產生疲憊的。
整整一個白天的休整，對于這些有了疲憊的士卒，然是是一件好事，從清晨到日落，距離蔡州城不足三十里的地方所有八千多將士享受了極為愜意的一天。
當黃昏來到的時候，隨著一道緊急結合的軍號聲，響起，片刻之前還悠閑、愜意的長纓軍整個氣質陡然一變，從慵懶變得極為干練。
與此同時，整個大營也忙碌了起來。
半個時辰的時間，天色還沒有徹底暗下來的時候，整個營地被徹底拆卸裝車，八千士卒，兩萬多馬匹已經整裝待發。
很快，夜幕降臨，黑暗籠罩了大地，隨著一聲號聲響起，這一支隊伍在月光的指引下，開始前行。
三十多里的距離對于尋常的步卒來說基本相當于行軍一天的距離，但是對弈一直全三馬的騎兵或者龍騎兵的隊伍來說，三十里真的不是一個很長的距離。
為了盡可能的不驚擾百姓，同時保持隱秘性，隊伍的行進速度有所保留，饒是如此，當時間臨近子夜的時候，大軍也已經臨近了蔡州城下。
縱馬立于蔡州城之外，郭戎是一陣陣的感慨，這是自己第二次率軍兵臨城下了。….上一次兵臨蔡州，雖然最后的結果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但是可以看做是自己第一次，完全獨立指揮大兵團規模的戰事，對自己來說意義非凡。
而這一次，兩年多的時間過去了，自己不僅走過了大半個大唐的國土，更是已經成為了如今大唐軍方的頭面人物。
郭戎知道，距離自己實現目標越來越近了，也許這一仗打完了，自己就能帶兵打回安西，打回龜茲了。
老頭子們，你們一定要停住，郭戎在心中無聲的默默的道。
在郭戎的身后，除卻整整七千余士卒全員上馬，靜靜的矗立于蔡州城西門大約五里之外的地方，靜靜的等待著消息。
郭戎靜靜的在城外感懷的時候，整整五百膀大腰圓的重步兵正無聲無息的朝著蔡州城的西門方向走去。
剛過子時，五百精銳的重步兵已經悄悄的摸到了蔡州的西側的城下西。
百余息的等待，確定沒有被守軍的士卒發現之后，蔡州城西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鳥鳴聲。
緊接著，隱藏在黑暗中的長纓軍偵察兵開始從黑暗中現身，只見一個個身材魁梧，身穿布衣的長纓軍偵察兵在黑暗的掩護下，手持匕首、短刀摸黑悄悄的摸向了負責駐守西門的淮西軍士卒。
而深夜中，昏昏欲睡的淮西軍士卒顯然還不知道自己這些人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只見一名身材高大的長纓軍偵察兵手持匕首躡手躡腳的走到了一名靠著城墻睡著的士卒旁邊。
緊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子將對方攬住，左手捂住對方摳鼻，右手握持的匕首輕輕的從對方的咽喉劃過，一陣鮮血被直接噴濺而出，然后這一具徹底失去了生命的軀體被小心翼翼都放在了地上。
熟悉的套路，熟悉的戰術，熟悉的配方，短短幾十息的時間，戍守城門的三十多名淮西軍已經徹底消失殆盡，蔡州城的西門易手。
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對于今天的戰斗來說，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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