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城外龍江關碼頭是大明水運中樞,每天都是人來船往,絡驛不絕,最近兩年這里發生了兩件大事,其一是盛庸組織兵馬在對面的浦子口抵抗燕軍,雙方打的異常火熱,尸體差點堆積堵住了長江。
等朱棣進京后,朝廷于今年開始擴建龍江船廠,以原址往南擴建而成,越過秦淮河,直達下保、中保、上報村及三汊河地區。
用現在的話來理解,大明下保,中保,上報村這個三村要拆遷了。
這下保村大概在后世草場門大街附近的位置,其北邊就是擴建的船廠新址。
今天一大早,村民何二牛就推著一車鮮魚進了南京城。
何家世代住在長江邊上,以打漁為生,父親何鐵柱有時還會去船廠幫忙,因為何鐵柱也會造船,但他不是正經的船匠,船廠忙時,會請他去幫忙。
這會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船廠打零工的,何鐵柱有族兄在船廠當管事的才能這么干。
何家祖祖輩輩生活在長江邊上,沒想到也能遇到拆遷的事,但這會可能不能像后世一樣拆遷暴富,明朝拆遷基本是田換田,你有多少田,朝廷給你在別處多少田,房子也可能是以房易房,讓你遷居別處,或者賠點錢,但不可能給伱獅子大開口的機會。
何鐵柱家因為有人在船廠,這次遇到了一個機會,何家將被征為船匠,調往福建長樂船廠,以后就吃公家飯,有編制了。
原本朝廷在龍江也擴建船廠,還從各省抽取了四百多余來船廠,何鐵柱本來想就近入龍江船廠,但族兄說福建待遇好,何鐵柱想了想后,決定往福建去。
可何二牛不樂意,不想去福建,這幾天在家里與老爹也不對付。
因為一年多前,他們在長河里,撈起來一個漂亮的小娘。
何二牛喜歡這個小娘,但這個小娘不喜歡他。
不過沒關系,何二牛愿意為這個小娘做任何事。
今天一大早,他把凌晨從長江里打起來的魚推到京師賣掉,剛回到村上,就遠遠看到有個小娘在村口看著這邊。
這小娘,正是跳山沒死的黃櫻。
黃櫻這會又瘦又黑,看起來和普通的農家丫頭沒啥區別。
一大早她就站在何家附近,等到何二牛回來,黃櫻趕緊迎了上去。
“春曉姑娘。”
“二牛哥。”黃櫻激動道。
“今天賣了一貫多,白條可受歡迎了。”何二牛拍拍背上鼓囊的銅錢包,里面全是裝的銅錢。
黃櫻有點動容,若不是心中已經有了朱高煦,憨厚老實的何二牛其實做夫君也不錯。
“二牛哥你們什么時候走?”黃櫻問。
何二牛臉上露出不舍之色,喃喃道:“大概還有三四天吧,我看這幾天,船廠已經有很多人來村上打轉了。”
黃櫻點點頭,她也看到了。
于是她咬了咬嘴唇,小聲道:“我想-——我想今天走。”
何二牛一愣,表情更加的舍不得,但他也沒多沒什么,只是結結巴巴的道:“不再-——多等幾天了-——我還能賣幾天魚-——”
“不用了,我——”黃櫻也不知道說什么,只是感覺有點對不起何二牛。
她被救起來后,何二牛父子對她很照顧,因為何鐵柱原本是想著兒子娶她當媳婦的,可沒想到黃櫻鐵了心要走,何鐵柱現在后悔不及。
“你等著,我去拿銀子。”何二牛說罷轉身就跑。
黃櫻低著頭,不知說什么好。
何二牛跑回家就翻箱倒柜,很快從床鋪鍍下翻出一個盒子,打開盒子,里面放了很多碎銀子,加起來差不多有十幾兩。
他統統打包,連著背上一貫多銅錢放一個包裹里,打實后就準備出門。
“站住。”何鐵柱臉色鐵青堵在門口:“你個不孝子,吃里扒外,把銀子放下。”
“爹,你干嘛。”何二牛緊緊抱著銀子:“春曉姑娘很可憐的,她要找她夫君的。”
“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瘋,把自家銀子給別人當盤纏找夫君?我怎么生了你這么蠢的兒子。”何鐵柱差點氣的一口老血。
黃櫻要肯留下來嫁給何二牛,他砸鍋賣鐵,多少聘禮都愿意給,但現在居然要去找夫君,何鐵柱當然不干了。
“春曉是個好姑娘,爹你是知道的。”
黃櫻在他們家養傷兩個月才好,之后的表現相當出色,知書達理不說,還愿意下田幫忙,完全沒有普通千金小姐的嬌貫,何家父子看在眼里,都十分喜歡黃櫻,知道她是個好姑娘。
“好姑娘不是咱家的就不行,她要走可以,你把銀子放下。”何鐵柱怒道。
“她一個女孩家,沒有銀子怎么上路。”何二牛道。
何鐵柱氣的眼冒金星,左右看看,伸手從屋邊操起一根木棍:“你特娘腦子有病是不是?老子打醒你。”
沖上來要打兒子。
但他年紀大了,那是何二牛的對手。
何二牛輕輕一讓,一推,避開了何鐵柱,直接沖出屋外。
外面黃櫻目瞪口呆看著兩父子一前一后跑出來。
何二牛跑到她身前,把包裹送到她手上:“春曉姑娘快走。”
這包里有一貫多銅錢還是挺沉的,黃櫻拿在手上還沒說話,何鐵柱就沖出來:“想走可以,把錢留下,春曉你有點良心,咱們救了你,你不能害咱們。”
“爹。”何二牛上前抱住老爸,讓黃櫻快走。黃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只能含著淚道:“何大伯,你們父子今天幫了我,我永遠會記在心上,如果春曉能活下來,將來,必然百倍千倍的奉還。”
“信你的鬼的,你這騙錢的玩意。”何鐵柱當然不信。
但不信也沒用,兒子死死抱著他,黃櫻則向他們深深躬了個身,轉身抱著包裹快步離去。
“啊呀,氣煞我也。”何鐵柱眼前發黑,幾乎暈倒。
替兒子娶老婆的錢,全沒了。
黃櫻快步離開下保村,一路上不時看到船廠的人在四周查看地形,還有很多官員和官兵出現。
她心里有點慌,因為她已經知道,自己全家男性被誅,女性進了教妨司。
她跟何二牛進過京師幾次,都是賣魚,現在就沿著記憶往京師去。
走了沒一回,突然發現身上有股腥臭味,這才回過神來,何二牛整天和魚在一起,這包裹里都是一股難聞的魚腹味。
但黃櫻并不在意,依然背在背上,然后突然彎腰,在附近的地溝上,找了點濕濕泥土,往臉上抹了抹了,頓時她就變成一個又臭又臟的丑丫頭。
等進了京師后,黃櫻先找了個客棧住下,也沒敢把臉洗的太干凈,臉上總要留些泥灰才敢出門。
她先去老家看了下,發現已經被人占了。
朱棣把黃府賞賜給了火真,火真之前嫌棄家里房子小,朱棣得到消息,立馬賞賜給火真。
南京城這么大,黃櫻卻找不到一個熟人,也不敢找熟人。
猶豫一番后,黃櫻準備第二天去云南。
因為她已經知道,朱高煦被封漢王,就藩云南。
但身上僅十幾兩銀子,她又一個女孩子,能不能到云南,都是個問題。
可她沒有猶豫,還是下定決心要去云南找朱高煦。
出發前的一天下午,黃櫻來到洞神宮。
洞神宮和以前一樣,外面人來人往,到處都是游人。
黃櫻呆呆的看著洞神宮外的一切,腦海里全是當天朱高煦陪著她的畫面。
那天應該是黃櫻出生以來最快樂的一天,朱高煦陪著她逛街,給她買花粉胭脂和珠釵,還帶著她一起算命。
黃櫻在那天是最高興的。
可惜這樣美好的日子,可能永遠也不會有了。
咦,就在這時,她看到一個高高豎起的算命招牌。
“兩位家世相克,命定陰陽,原本姻途叵測,天各一方,但若兩位能堅持自我,兩心相愿,將來必定能修成正果。”
那算命先生的話再次回蕩在腦海邊。
黃櫻忍不住走過去,她想看看還是不是以前的算命先生,想問問你算的命,到底準不準。
不料等她走過去一看,卻好像是個即陌生又熟悉的人。
她盯著算命先生,隱隱感覺到不對勁。
就在這時,那算命的也注意到她,也死死的盯著她。
兩人對視了好久。
算命突然狂喜:“黃小姐。”
黃櫻驚恐的看著他。
“我是宋長林啊,漢王的部下。”宋長林一把摘掉算命的帽子和下巴
黃櫻臉上的表情從驚恐到欣喜,然后再也忍不住了,哇,直接當場哭了出來。
過去一年多她在長江邊過的很辛苦,但看到宋長林的那刻,她覺的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是——是漢王讓你在這里等我的嗎?”黃櫻大哭道。
宋長林表情有點異樣,但馬上道:“漢王說黃小姐可能沒死,讓我在這里等著,黃小姐若是沒死,一定會回來的,一天等不到等一天,一年等不到等一年。”
黃櫻頓時哭成了淚人。
宋長林趕緊上前安撫:“別哭了,這是大街呢,走,走。”帶著黃櫻趕緊走。
宋長林收拾一番,把黃櫻帶到他們所購的民房。
民房里住著一家老小,有五口人,有老頭,也有少年。
老頭看到宋長林帶回來一個女人,很奇怪。
宋長林把老頭拉到邊上,小聲道:“是黃子澄女兒黃櫻。”
“啊,她沒死。”老頭喜道。
這老頭不是別人,正是陳文的父親,陳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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