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攝政大明 > 第1095章.內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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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京城西郊,某一處空曠院落之中,許慶彥靠坐在院前的一張太師椅上,他的身體與頭部向左稍斜,左拳虛握輕撐臉頰,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眉頭也是輕輕皺著。

    他身后的房間里,此刻卻是動靜不斷——棍棒猛擊身體之后的骨裂聲,挨打之際被捂住嘴巴的痛苦悶哼聲,冷酷嚴厲的辱罵聲,還有虛弱恐慌的求饒聲。

    很顯然,房間里正在進行一場嚴刑逼供,而且規模不小。

    但這一切動靜,似乎都無法干擾許慶彥的思索,自從他坐在這里開始,就一直是靜靜思索著什么,就好似有一項影響深遠的重要計劃正在醞釀,又好似有一件關系未來的重要決定正在抉擇——至于他身后房間里所發生的一切,仿佛都只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實際上,許慶彥此刻的腦子里可謂是空空如也,并沒有任何計劃需要他來制定,也沒有任何決定需要他來抉擇,他什么都沒有想,就是單純想要擺出這樣一副姿態罷了。

    簡而言之,許慶彥如今正在刻意模仿趙俊臣平日里的舉止與神態。

    事實上,近段時間以來,許慶彥只要是沒有跟在趙俊臣的身邊,每次與外界之人進行接觸之際,他總是會刻意模仿趙俊臣的言談舉止。

    在許慶彥的眼里,這種模仿行為并沒有任何丟臉,反而是他自身逐步成長的明證。

    哪怕只是模仿到少爺的兩三成手段,我許慶彥也算能是大明朝的罕見人才了——這就是許慶彥的真實想法。

    最開始的時候,許慶彥也確實在強迫自己認真考慮一些事情,譬如“評書人行會”的擴張與運轉、譬如朝廷百官提俸之事的造勢宣傳,又譬如說楚嘉怡最近一直都沒有搭理他……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然而,許慶彥終究不是趙俊臣,他缺乏深入分析一件事情的能力,也無法保持長時間的專注思考,所以他很快就腦子空空了。

    就這樣,房間里的拷問足足是持續了半個時辰,在這半個時辰里,許慶彥維持著相同的姿勢動作,不由是身體逐漸發麻,只覺得有些堅持不住。

    “是不是應該換個動作了?說起來,少爺他每次遲疑不定的時候,都會用手指輕捏眉心,有時候也會身體前傾、雙手交叉在一起托住下巴……”

    而就在許慶彥這般思索之際,他身后房間之中的諸般動靜,終于是逐漸停歇。

    顯然,這場拷問已經結束了。

    留意到這般情況,許慶彥頓時是精神一振,暗暗想道:“終于結束了,讓我等得好幸苦!”

    然后,就見一名中年漢子推開房門快步走到許慶彥的面前,彎腰低聲道:“許爺,拷問已經結束了,這些建州女真的奸細也全部都招供了。”

    許慶彥則是擺出一副“回神”表情,眉頭再次皺起,就好似不滿被人打斷了思緒,然后則是用一種風淡云輕的語氣,漫不經心的說道:“這些人都是建州女真的奸細,也都是漢人的叛徒,天生的軟骨頭,他們受到拷問之后當然會招供,我只是沒想到像是他們這樣的軟骨頭,竟然也能在你們的嚴刑拷打之下堅持半個時辰之久……馬伯恩,究竟是你的手段生疏了?還是你的幫眾做事懈怠了?”

    許慶彥這幾句看似不經意間的感嘆,卻暗藏著讓人無法忽視的鞭策之意,這般話術顯然也是在刻意模仿趙俊臣。

    不得不說,許慶彥長期跟隨趙俊臣、接受趙俊臣的言傳身教,此時雖是刻意模仿,但也算是略有幾分形似了。

    向許慶彥稟報之人名叫馬伯恩,數年前曾是順天府的一名衙役,就與許多官府衙役一樣,此人乃是一位黑白通吃的人物,明面上是官府中人,但暗中則是京城內一群青皮的后臺,平日里不僅是領著一份朝廷俸祿,還會收到青皮們的一份孝敬,頗是風光了一段時間。

    然而,也許是得意忘形的緣故,馬伯恩三年前無意間得罪了頂頭上司,很快就被趕出了順天府衙門,還險些吃了官司,經此一事之后馬伯恩卻是性子沉穩了許多,又因為他沒有別的謀生手段,索性就領著那群曾經受他庇護的青皮們整日里在街頭廝混、干一些不上臺面的營生,如今已是一位京城之中小有名氣的幫眾首領。

    近年以來,趙俊臣的勢力觸角蔓延到了方方面面,不僅是暗地里設法滲透官場、軍隊、內廷等等,就連三教九流亦有涉及,市井街頭的青皮幫眾也同樣收買了一批,期間趙俊臣看重馬伯恩相較于別的青皮無賴、還算是有些眼光手段,所以就把他收為己用,平日里負責探聽消息、做一些不能見光的任務。

    這一次,許慶彥負責全權處置那些傳播謠言的建州女真奸細,也就借用了馬伯恩的幫派勢力,不僅是因為馬伯恩熟悉市井狀況、能夠無聲無息的控制這些建州女真奸細,也是因為馬伯恩衙役出身,精擅于刑訊手段。

    然而,馬伯恩竟是耗費了足足半個時辰時間才完成了這場拷問,害得許慶彥為了保持造型至今也是半邊身體發麻,所以就心中略有不滿、趁機敲打了幾句。

    另一邊,馬伯恩卻不知道許慶彥此時正在模仿趙俊臣,察覺到許慶彥的敲打之后,只覺得許慶彥不愧是朝廷權臣的長隨,果然是高深莫測,自然是不敢怠慢,連忙解釋道:“還望許爺見諒,并不是小人手段生疏,也不是幫眾們懈怠于事,但您也知道,小人與幫眾們一直都在京城境內廝混,這天子腳下可謂是權貴云集,也許只是一個看似尋常的買菜婦人,背后就能牽扯出某位勛貴與高官,小人出于謹慎、平日里屢屢叮囑幫眾們做事之際一定要留有余地!

    所以許爺您別看小人手下這幫青皮一個個看著是耀武揚威、兇神惡煞,好似一言不合就要打人,但實際上他們平日里極少對人動手,用刑拷問之際也是極不習慣下狠手,花了很長時間才逐漸適應,所以才耽誤了時間。”

    聽到解釋后,許慶彥轉頭仔細打量了馬伯恩一眼,然后輕輕點頭道:“你平日里能有這般謹慎,倒也是一件好事,怪不得我家閣臣會選擇把你收為己用,等我回去以后把你今天的表現稟報于閣臣,想必我家閣臣也會更加高看你一眼……現在嘛,就先不談這些瑣事了,你先說說,審問結果如何?”

    馬伯恩連忙致謝道:“多謝許爺的提攜,您今后還有什么事,只需要通知小人一聲就行,小人一定妥當辦成……還望許爺得知,經過咱們的拷問之后,這些奸細已經把他們所能知道的消息盡數招了出來,但他們在建州女真的地位不高,所以能招供的情報也不多。

    根據他們的供詞,咱們目前已經把建州女真安排在京城境內的奸細盡數抓獲,并無一人漏網,而這些奸細潛伏于京城之中的任務,除了收集京城中樞的各類消息之外,也就是傳播趙閣臣的相關謠言,除此之外他們也并不知曉更多內幕情報。”

    許慶彥了然點頭,道:“這些奸細皆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原本也不期望能審問出更多情報,安排這場拷問也只是為了以防萬一罷了。”

    馬伯恩稍稍猶豫了一下,又說道:“不過,根據他們的供詞,倒是有三處值得留意的地方。”

    “哪三處?直說就是。”

    “其一,是安排這些奸細的人,名叫錢通,據說是建州女真大汗的心腹,年關之際建州女真派出使者隊伍為陛下賀壽的領隊就是此人,根據這些奸細的說法,建州女真不久后還會派人與他們聯系,到時候錢通也可能親自現身……您看咱們是不是要暗中安排一下,把錢通也抓起來?”

    許慶彥若有所思,點頭道:“你的想法很好,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來辦,但這個錢通當初在陛下壽辰之際出盡了風頭,陛下對他也是印象深刻,據說還是一個機敏謹慎之輩,更是建州女真的重要人物,你今后若是有機會抓他,就一定不能鬧出紕漏,否則他必然會利用自己的身份惹出事端,到時候還需要閣臣他親自出面收拾亂局。”

    馬伯恩表情慎重的點頭答應,然后又說 然后又說道:“至于第二件事情,乃是小人審問之際無意間發現的消息,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用……那就是,這批建州女真奸細每個月領銀子的地方,乃是‘榮發票號’,他們通過手中票據,每個月都能從‘榮發票號’領取二百兩銀子,而這個‘榮發票號’的幕后東家,乃是晉商之中舉足輕重的巨賈陳公興,據小人聽說……這位陳大老板與趙閣臣之間也有關系!”

    說到這里,馬伯恩擔心許慶彥誤會,又連忙補充道:“說起來,建州女真的奸細從‘榮發票號’領取銀子這件事情,也許只是正常情況,畢竟每天都有大量百姓拿著票據從各家票號領取銀子,‘榮發票號’乃是一家大票行,經手生意也是極多,未必就知曉這些奸細的身份與任務……但小人隱隱覺得,這件事情若是深挖一下的話,或許能查出更多事情。”

    聽到馬伯恩的這般說法,許慶彥不由是面色一變,但很快就面現冷笑,道:“正常情況?‘榮發票號’不知情?怎么可能!對于這種事情,建州女真必然只會選擇他們最為信任的票號,所以‘榮發票號’必然是深受建州女真的信任,雙方關系也很可能是超乎想象的密切!

    晉商與建州女真之間,向來是有暗中勾結的情況,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趙閣臣這段時間以來交給了晉商諸多好處,就是希望他們能把心思與財力轉移到開發漢地諸省之上,不要再與建州女真繼續勾結,但很顯然他們依然是見利忘義、狗改不了吃屎!

    嘿!當初閣臣他出手整頓徽商之際,可是有好幾位富可敵國的徽商栽了跟頭,相較而言晉商們則是要幸運得多,表面上一直都很配合閣臣,也一直都沒有讓閣臣抓到把柄,但這一次嘛……‘榮發票號’、陳公興、建州女真……若是能摸清楚這三者的關系,也許就是少爺他出手整頓晉商的一次機會!”

    說到后面,許慶彥已經聲音漸低、變成了喃喃自語。

    另一邊,馬伯恩則是直起身子、目光放空,假裝沒有聽到許慶彥的輕聲自語——趙俊臣與晉商之間的明爭暗斗,絕不是他這樣的小人物有資格參與其中的,這個時候馬伯恩只希望自己越少知道消息就越好。

    許慶彥瞥了一眼馬伯恩,再次滿意點頭。

    許慶彥這次會注意到“榮發票號”,全是因為馬伯恩的緣故,若是趙俊臣接下來出手整治晉商,那么馬伯恩就是事件起因,所以許慶彥并不擔心馬伯恩會向晉商們泄露消息,他剛才的喃喃自語就是刻意想要讓馬伯恩聽到。

    正所謂“一手大棒、一手甜棗”,越是有能力有野心的人,就越是需要時不時的敲打,但敲打之后還要喂給他們一些好處,唯有如此才能讓他們忠心效力——這同樣是許慶彥從趙俊臣身上學到的手段。

    如今,馬伯恩的表現讓許慶彥高看一眼,認為值得一用,所以就刻意利用徽商與晉商的例子再次敲打了馬伯恩。

    眼見到馬伯恩很是懂得進退,許慶彥愈發是心中滿意,又問道:“你能發現這般情報,趙閣臣必然會很高興……你剛才說有三項情報值得注意,最后一項又是什么?”

    馬伯恩此刻的態度果然是愈發恭敬小心了,繼續說道:“至于第三個消息,小人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事關緊要、不敢不報!

    在這批女真奸細之中,有一人叛逃建州女真之前,曾是京城中人,他的身份與小人相似,當初也是一群青皮的頭領,因為失手傷人的事情被官府判去遼東服役,然后因為一場戰事被建州女真所俘,從那以后就一直在為建州女真做事……

    按照他的說法,他如今不僅是建州女真的奸細,也同樣是朝廷的探子,因為他返回京城之后,就設法聯系了他從前的那幫青皮兄弟,卻發現那些青皮目前已經被朝廷的一個秘密衙門給暗中收編了,成為了那個秘密衙門布置在民間的眼線,他的那幫青皮兄弟還邀請他一同加入,而他出于兩邊下注的考慮也就同意了。”

    “朝廷的秘密衙門?究竟是哪個?東廠?西廠?錦衣衛?還是六扇門?”許慶彥再次皺眉問道。

    馬伯恩卻是緩緩搖頭,道:“都不是,是大內行廠!”

    許慶彥終究是學識太淺,愈發疑惑的問道:“大內行廠?那是什么衙門?我怎么不知道?”

    馬伯恩乃是順天府衙役出身,倒是有些見識,進一步解釋道:“所謂‘廠衛’,其實就是‘三廠一衛’的簡稱,其中這個‘一衛’自然是指錦衣衛,而‘三廠’則分別是東廠、西廠、大內行廠,其中大內行廠又被稱為‘內廠’!

    當年司禮監太監劉瑾與東西二廠有矛盾,就在京師榮府舊倉地、也就是內廷四司之一的惜薪司另設大內行廠,可謂是自成系統,權責較之東西二廠還要更大許多,除了監察官民之外,就連東西二廠與錦衣衛也同樣在內廠的監察之列,用刑也要更為酷烈!然而,大內行廠雖然權勢極大,但它的存續時間卻是極為短暫,正德年間劉瑾倒臺后,大內行廠就與西廠一同被裁撤了!

    去年年初之際,趙閣臣親自出手重建西廠,可謂是萬眾矚目,相較而言大內行廠卻是毫無消息,小人還以為這個機構今后已是再無機會重現天日,但若是該名建州女真奸細的供詞沒有做假的話,那也就意味著……大內行廠如今已是在暗中完成重建了,但與當初西廠重建之際的大張旗鼓不同,內廠的重建竟是毫無聲息,各方勢力也皆是沒有收到相關消息!”

    聽完了馬伯恩的解釋之后,許慶彥當即就意識到了這項情報的重要性。

    誤打誤撞之下,他似乎發現了德慶皇帝的暗中布置!——能夠悄無聲息的重建內廠,擁有這種能力的人也唯有德慶皇帝而已!

    想到這里,許慶彥就再也坐不住,迅速起身道:“這個消息極為重要,我必須第一時間稟報于趙閣臣!”

    說完,許慶彥就要邁步離開。

    馬伯恩則是緊跟幾步,問道:“許爺,那些建州女真的奸細應該如何處理?”

    許慶彥沒有任何猶豫,揮了揮手道:“除了那名與內廠有關系的奸細暫且先留著,余者皆是殺了埋掉!”

    馬伯恩目光之中閃過一絲狠辣,點頭道:“也好,趁機讓兄弟們練練膽子,省得下次又要手軟、讓許爺看笑話。”

    這一次,許慶彥卻是沒有回應馬伯恩,只是快步離開了院子,迅速向著京城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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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醫學院的成立儀式結束之后,趙俊臣也很快就返回趙府,也及時收到了許慶彥的稟報。

    對于錢通與陳公興這二人,趙俊臣另有安排處置,并沒有迅速做出反應,但對于內廠重建之事,趙俊臣卻是無比重視。

    于是,趙俊臣當即就傳令他手下的幾個情報機構,全力收集與內廠相關的消息。

    趙俊臣原本還以為,既然內廠重建之事完全瞞過了自己的耳目,自己如今想要收集與內廠相關的消息也就必然是極為困難,卻沒想到竟是出乎意料的順利,僅是兩天時間之后,趙俊臣就已經收到了內廠重建的詳細消息。

    從某方面而言,內廠重建之事,之所以是沒有引起朝野各大勢力的關注,并不是因為內廠的存在有多么的隱蔽,而只是因為內廠的目前實力實在是太弱了,弱到根本無法引起各派勢力的注意。

    畢竟,內廠目前只是初建階段,而且德慶皇帝重建內廠之際,竟是想要瞞過外朝與內廷的所有人,動作也是極其輕微,投射的力量與資源也是極小,再加上德慶皇帝很罕見的表現出極大耐心,并沒有要求內廠成立之后迅速發揮作用,反而是沉著等待著內廠逐漸壯大實力,這也就讓內廠重建之后不僅是力量極弱,活動也是極少,所以才避開了各派勢力的耳目。

    然而,內廠的現階段實力雖然極弱,但以德慶皇帝向來是急功近利的性子,竟也會對內廠投入如此之多的耐心,這般情況本身就意味著內廠的重要性!

    尤其是大內行廠的現任廠督——也就是在德慶皇帝的授命之下,全權負責大內行廠重建事宜之人——更是身份敏感,讓趙俊臣不得不愈發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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