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神意第一次與章隸茗如此近距離的聊天。
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長的很干凈，身材瘦小，即便是熬了一個晚上，還是精神奕奕，只不過眼里血絲遍布。
章隸茗聽到聲音往前走了一步，對她行了一禮：“世子妃吩咐即可。”
長孫神意心想，她要談的事情，可不是吩咐就行的，還需要爭得他的同意，只是現在，他還需先休息再談。
長孫神意笑笑：“昨夜辛苦章大夫了，你且先回去休息，午后我再與您詳談。”
章隸茗聞言拱手：“謝世子妃體恤，臣這就回去，午后臣……”
“我會遣人去找您。”
章隸茗拱手退出屋子。
此刻屋內只留下王嬤嬤和長孫神意主仆三人。
長孫神意先去瞧了瞧老王妃，恢復的還不錯，頭上的傷口她用紗布包著，挺明顯的，看這樣子王嬤嬤應該是發現了的，但她卻沒說。
尋了個空隙，遣王嬤嬤和木莓出去辦事，長孫神意又為老王妃復查了一翻，隨后又打了一針。
片刻后，王嬤嬤回來。
見到長孫神意坐在窗前喝茶，有些欲言又止。
長孫神意放下茶杯，笑盈盈的看著王嬤嬤：“嬤嬤有話要說？”
王嬤嬤走上前，突然跪下：“老奴，確實有話要說。”
“嬤嬤跪下是為何？有話直說便是。”話落，伸手扶了王嬤嬤的一把，后者卻不起來。
長孫神意揉了揉眉心，“嬤嬤這是做什么？”
“老奴怕沖撞了世子妃，可是這話……”王嬤嬤垂著頭，“這話，老奴就算是得罪了世子妃，也是要說的。”
“你說便是了。”長孫神意淡淡的抿了一口茶。
王嬤嬤聞言，扭過頭看了一眼床上的自家老王妃，目光落在她的頭頂，隨后心一橫：“世子妃，老奴昨夜進來就看到老王妃頭上……似乎是缺了很大一塊的頭發，老奴想問，是否為世子妃所為？”
聞言，長孫神意心知自己猜對了。
王嬤嬤是想問剃發之事。
“不錯，是我為祖母剃了一塊頭發。”長孫神意淡淡答道。
王嬤嬤聞言瞪大了眼睛：“世子妃，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么隨意剃發？您這是……”
“我這是怎么？”
“您這是陷老王妃于不孝之地啊……”王嬤嬤老淚縱橫。
長孫神意聞言，揉了揉太陽穴，怎么就不孝了？
“王嬤嬤，我這是為祖母治病！”
“可也……”王嬤嬤無法接受：“可也不能剃頭發啊！就沒有不剃頭發的法子嗎？老奴從未見過中風需要剃發的，都是喝藥即可，這剃了頭發……若是老王妃醒了，發現自己少了一塊……這可如何是好，等日后西去，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這可就扯遠了。
長孫神意緩緩起身，背對著王嬤嬤負手而立，許久后才沉聲道——
“嬤嬤可有孩子？”
王嬤嬤聞言一愣，隨后道：“有的，就是前院看大門的。”
“那我且問王嬤嬤，若是……”長孫神意頓了頓，轉過身，一雙墨瞳看向王嬤嬤：“我說個不恰當的例子，嬤嬤不要介意。”
王嬤嬤連連點頭：“世子妃說便是。”
“若是得了病的是您的親生兒子，昏迷不醒許久，若是不救治就會死，您是救他，還是不救？”長孫神意問。
“自然是救！”王嬤嬤斬釘截鐵。
“但現在若是救治，就需將您兒子的頭發剃去這么一小塊。”長孫神意說著，用手比了個大小，又道：“您作為他的母親，那么現在，是救還是不救？”
王嬤嬤還是斬釘截鐵：“自然還是救，我作為母親，怎可見死不救？”
話音一落，王嬤嬤看向長孫神意，隨后道：“老奴明白了。”
長孫神意笑笑。
王嬤嬤又道：“老王妃家里人故去多時，老奴不知道若是他們知道，能否同意老王妃剃發，可是作為母親，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呢？如今世子妃有辦法救老王妃為其剃發，也是一片拳拳孝子之心，是老奴狹隘了。”
長孫神意彎腰將王嬤嬤扶起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錯，可生命總是更為貴重些，不要說只是短時間失去一點頭發，就算是截斷我的一條腿，但能保全性命，我也是愿意的，畢竟，只有活著，才是有意義的。”
王嬤嬤看著世子妃，重重的點頭：“老奴記住了。”
長孫神意笑笑：“放心，祖母的頭發還能長出來的，等她醒了，你還要多勸她。”
“世子妃放心。”
“況且我特意挑選了地方，若是以后需要出席宴會，嬤嬤只需用前面的頭發遮住傷口處便可，誰也發現不了的。”長孫神意道。
王嬤嬤重重點頭：“我們王府能娶到世子妃這樣的神女，真是福氣。”
長孫神意失笑，哪有什么神女？
不過今日她來，頭發的事情是其次，還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問。
“嬤嬤，昨日著急將你打斷，你今天且將昨日的事情，與我細細說一遍吧。”長孫神意吩咐。
“是。”王嬤嬤開始回憶。
那日午后，老王妃正在曬太陽，忽然聽到安康苑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還有馬車的咕嚕咕嚕聲。
王嬤嬤走出去，就見到自家兒子攔著馬車，可是馬車很是強勢，直接趕到了安康苑門口。
隨后簾子打開，俞妙雙下來，通報也不通報，直接朝著佘惠香走去，話也不說，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說，前言不搭后語的，但是王嬤嬤卻是聽明白了。
“你個敗壞家門言而無信的老不死的，都是你去校尉府求來的好孫媳婦兒，將我兩個女兒糟蹋個夠嗆，若是我的女兒救不回來，你們就等著全家陪葬吧！別以為你現在當個老王妃就是勝利了，你的夫君他根本不愛你，他愛的是楚行秋的娘，老王爺根本不是病死的，他是自殺，因為他要陪伴他最愛的女人，寧愿死也不愿意與你在一起，他就是要把你留在這個世上，天天祭奠他們，你到死都沒有得到他的愛，他不過只是給了你地位，但是你這地位有什么用？還不是要拉扯他的幾個孩子？養情敵的孩子心情怎么樣？是不是好極了？哈哈哈哈哈……”
俞妙雙逞了一時口舌之快，說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老王妃氣的滿臉通紅，那時候就已經氣的說不出話來，更不用說，半個時辰后俞義還派人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