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
我將地點約在了來祥茶館。
今日茶館內的說書先生換了個人,看上去像個老書生。
小二上了一壺茶水。
我好奇道:“你家茶館這說書先生為何又換了?”
小二把左肩上的白色巾帕換至右肩,諂媚一笑:“貴人,您既然能看出茶館換了說書先生,那想必是店里的熟客了。掌柜的一共請了兩個說書先生,一個逢單數,一個逢雙數。”
原來如此。
我:“兩位說書先生的風格也不太一樣,你們掌柜的陽光不錯。”
現下樓下的說書先生正說著當今工部尚書的升職史。
樓下書生模樣的人也不少。
小二答道:“兩個說書先生一文一武,說文的先生,單數那日便會引來不少京都的學子,說武的先生,算了,這梁先生屢次不改,最近……”
小二說一半,藏一半。
我領會了其中的意思,使了個眼色給石榴。
小二掂了掂手里的銀倮子,笑得眉飛色舞,“貴人,您有所不知,那說武的先生,長得孔武有力,卻唯獨生了一張儒雅的臉,最開始來聽書的客人皆是對梁先生的外表吸引前來湊趣兒的,不過,讓咱們掌柜的又愛又恨的是,這梁先生隔三差五地便會說那位的事跡。”
我心一沉,“哪位?”
小二一拍手,“貴人,知不知曉那杏花巷的那位罪臣?”
將軍府邊坐落于杏花巷,這杏花巷居住的基本上都是一些文官,獨獨外祖父一家武將。
這杏花巷里的罪臣不少,但是會武的只有外祖父。
我冷靜道:“你繼續說。”
小二放低聲音,“還不是那位勾結逆王的柳大將軍,哦不,現在不能叫他柳大將軍了,該稱之為柳罪人了。
這梁先生啊,大概是柳罪人的追捧者,經常說起柳罪人以前打戰的事跡。掌柜的是個膽小的,生怕這茶館啊,被京兆府給查封,放眼整個京都,有誰家茶館敢如此猖狂,大說這逆賊的事跡?”
我:“那這柳先生,是被趕走了嗎?”
小二:“現在還沒有,不過,依小的看來,若是梁先生還固執下去,掌柜的遲早會把他趕走。”
我:“退下吧,若是下次梁先生過來說書,麻煩去給我遞給信兒。”
石榴低聲把地址告知了小二,又遞了兩個碎銀子過去。
小二:“得嘞,貴人,您請慢慢品嘗,小的先退下了。”
小二走了之后,我還來不及細想,雅間門口傳來敲門聲。
門口的人正是柳善。
柳善走進來,嚴肅著一張臉,說道:“姑娘,那唐小小的身份屬下已查清。她是罪臣之后,在五年前,祖父因貪污之罪,入了教坊司。”
我:“教坊司,她的祖父是何人?”
柳善:“原吏部尚書,唐元山。”
唐元山當年的事鬧得滿城皆知,即使是我這不怎么出門的人,也都聽過幾嘴。
唐元山因為大肆賣官位,惹得眾學子群起而攻之,最后鬧到了大殿上,一朝砍頭,這女眷也就全部進了教坊司。
這教坊司其實和青樓也無甚區別。
不過是這教坊司只供達官貴人取樂,而青樓,只要有銀子,管你是什么人,你都可以進去,享受一番。
入了教坊司的人,和普通的賤籍還不太一樣。
向世家的丫鬟小廝,這都屬于賤籍,不過他們的賤籍,可以自由買賣,只要符合官府規定,買賣丫鬟小廝,是很正常的事。
因此,一般的丫鬟小廝不敢違背主家的意思,他們的身契還握在主家的手里。
若是被發賣出去,甚至有可能會被牙販子賣到窯子里去,女子一旦進了那個地方,若是要想再出來,那會是比登天還難。
這教坊司女子的賤籍,是不允許買賣的,也輪不到官府管轄,教坊司的賤籍女子一生只能待在教坊司,私自逃跑,那是死罪。
教坊司女子若是想剝落掉這層身份,只能等著宮中的貴人,大發善心的時候,求個恩典。
這唐小小的膽子可真大。
我沉著臉,囑咐道:“繼續秘密觀察,不可打草驚蛇,若是這唐小小跑了,得不償失。”
那陳深應當是瞞著姜妍溪,借著給楚王三公子納妾室的機會,偷梁換柱。
既然如此,那我……
交待一番之后,時辰也不早了。
我起身出門。
走到二樓樓梯口時,突然看見,樓梯下方,穿著一身青色大氅的……宋聞璟!
我大驚失色。
柳善還跟在她的身后,該如何同宋聞璟解釋?
我這廂還在思考,宋聞璟已經走到我的面前。
宋聞璟:“夫人,你怎也在此?”
我打著哈哈,扯了個理由,“來茶館還能做甚?自然是過來吃茶,聽書了。”
宋聞璟點點頭,“夫人這是聽完了?我瞧見這說書先生還未講完。”
我一僵,‘我又未仔細去聽,如何知曉他還未講完!’
我順勢往宋聞璟的身上一靠,“夫君,我有些累了,想回去。”
宋聞璟抬起手,扶住我,然后說了一句,“不急,你等會兒同我一起回去。”
我:“……”
宋聞璟的目光若有若無的落在柳善的身上。
我趕緊牽著宋聞璟的手,進了二樓的雅間,關門時,轉頭朝著柳善使了個眼色。
又是剛剛那個小二,上了一壺茶水后,又端來一盤點心,“貴人,請慢用。”
宋聞璟抿了一口茶水,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杯盞,突然來了一句:“剛剛那小廝是你的人?”
小廝?這說的不就是柳善嗎?
我鎮定道:“是啊,我阿娘給我的陪嫁有幾處鋪子,都是他在幫我打理。”
這話確實沒毛病,柳善明面上確實是那幾處鋪子的掌柜。
宋聞璟問了這一句,就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不說話好,多說多錯。
我:“夫君,這點心還不錯,你嘗嘗。”
茶館說書先生:“若知下文,請聽下回分解。”
說書結束了,我們兩人離開了茶館。
上了馬車后,我撩起簾子看了一眼,問道:“夫君,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這條路不是回王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