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蜀山懸劍錄 > 第四章 禍起蕭墻
  西秦北趙各稱高,池上張筵列我曹。

  何事君王親擊缶,相如有劍可吹毛。

  ——《澠池》汪遵〔唐代〕

  ……

  史思明夜宿鹿橋驛,衛戍將領曹銳負責整個營地的安防。他帶領麾下精銳擔任警衛,布下鹿角蒺藜、設下警戒線。一切安排妥當后,曹銳才松了口氣。

  曹銳善于察言觀色,巧言令色,深得史思明信任。所以將其從一名營官快速提拔為親軍將領,由其護衛出行安全。

  史思明覺得,曹銳這等人并無真本事,有今天的一切,全拜自己所賜,定然忠心耿耿。所以,從不疑心此人會被對手收買。

  可是,史思明卻未曾想過,玄宗對自己和安祿山,何嘗不是這樣,甚至遠勝于此。兩人還不是說叛就叛,毫無顧忌地搶奪恩人的江山。

  人心之所以難測,就在于很難將心比心。人性、獸性既對立,又統一。

  ……

  史朝義一旦點頭,事情就好辦了。

  駱悅拿著史朝義的令箭,命令曹銳即刻從鹿橋驛前往前鋒大營報到。

  曹銳接過令箭后,躊躇再三,最終還是去了。

  對于曹銳這個人,駱悅平日就刻意結交拉攏,對其性格了如指掌。

  上位者,常常自詡知人善用,其實大多數情況下,他們只能看到下屬對自己的一面。隱秘而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只有最親近之人才能獲悉。正所謂,扛過槍,P過C,分過贓……

  見到曹銳后,駱悅面無表情道:“你我都清楚,鄴城和邙山,咱們之所以能夠大勝,是因為燕帝在唐軍中有內應。靠著這位內應,扳倒了郭子儀和李光弼。

  這位內應想盡一切辦法,試圖除掉白復,可惜屢次行動都功虧一簣,未能成功。

  如今白復親臨陜州,這位內應也慌了。所以燕帝才驚慌失措,在眾將面前失態,將隱藏在心底的想法公之于眾。”

  曹銳沉默不語,正是因為這一點,他今夜才會貿然來此。

  駱悅道:“如今,外有強敵,內生嫌隙,禍起蕭墻就在眼前。將軍,你該如何自處?

  何去何從,需早做打算。”

  曹銳趕忙抱拳,求教道:“請駱將軍教我?”

  駱悅將其計劃和盤托出,道:“將軍,你現在可以回營,把密謀之事原原本本告訴陛下,讓陛下取我等人頭。不過,伴君如伴虎,陛下殘忍猜忌、反復無常,你可想好了。

  當然,我們更歡迎你跟我們聯手,立下擁立之功。懷王沒有燕帝那么大野心,一旦中原戰場不利,尚有退路。北方草原,海闊天空……”

  曹銳沉吟片刻,道:“若我投奔懷王,有何好處?”

  駱悅見曹銳終于被說動,心中大慰。駱悅是干大事的料,很沉得住氣,面色如常,語氣不疾不緩,徐徐道:“事成之后,懷王封你為臨淄王,登州半島,盡數歸你。

  倘若我們北撤,退回草原,你也可以將此地獻給李唐帝國,換取榮華富貴。”

  事已至此,曹銳還能怎么選?

  曹銳盯著駱悅的右手,平日里用酒袋豪飲馬奶酒的駱悅,竟然用杯盞喝酥油茶?!

  “摔杯為號?!”曹銳暗襯道。

  作為史思明的親軍將領,他深知史思明的不得人心和反復無常。眾怒難犯,今夜他已經知道太多秘密,如果不答應,很可能帳后埋伏的刀斧手,就會一擁而上,將其亂刃分尸。

  就算他佯裝答應,回到鹿橋驛后,轉頭告訴史思明,很可能也難逃一死。

  史思明這次臨時起意的視察太過大意,只帶了兩千騎兵,距離燕軍主力尚有百里路程。一旦史朝義發難,前鋒軍兩萬鐵騎,瞬間就能攆上,將這兩千人射殺當場。

  更重要的是,曹銳知道唐軍有個內應,今時今日再想靠他扳倒白復,已不可能。

  史思明這次來前線巡視,名為視察“三隅城”,實則是為了密會這位內應。

  昨晚駐扎鹿橋驛,史思明終于收到內應最后發出的一封情報,此人已被白復盯上,暗中控制,再無力干預白復指揮陜州唐軍。

  內應在密信中,讓史思明早做打算,趁河陽和懷州仍在燕軍手上,盡快北撤,返回幽州,小心范陽有變。

  這位內應平日無所不能,面對白復卻自顧不暇、對史思明愛莫能助。一席話,讓史思明焦躁不安,今晚喝得酩酊大醉。

  既然左右為難,不如押寶在燕軍人心所向的懷王史朝義身上。

  曹銳這次出人意料的果決,只猶豫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點頭同意了。

  ……

  駱悅等將領簇擁著曹銳,率領史朝義帳下親兵三百人,頂盔貫甲,馬摘鸞鈴,將士銜枚,直撲鹿橋驛。

  鹿橋驛軍營,宿衛營寨的將士見黑暗中出現一隊人馬、殺氣騰騰,立刻緊張起來,張弓搭箭,準備戰斗。

  只見曹銳手持令牌,一馬當先從騎兵中沖出,高喊道:“有重要軍情,速開營門!”

  曹銳可是諸將的頂頭上司。軍令所在,誰敢違抗。眾將雖感疑惑,但也不敢多問,趕忙收起弓弩,拉開鹿角蒺藜,打開營門。

  來到營地中,值勤警衛見到曹銳,更不多言,紛紛讓出營中道路,無人敢出手阻攔。

  駱悅等將領順利進入營寨后,一路暢通。眾將點亮火把,手持利刃,徑直沖進了史思明的寢帳。

  然而,大帳內竟然空無一人。

  駱悅等將領大驚失色。這下別說駱悅提心吊膽了,連曹銳都分外緊張。

  只聽駱悅身后一名看不清面孔的士卒道:“被窩還是熱的,應該跑不遠。”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趕忙分成幾路,四處搜尋。

  深夜太黑,火把之光中看不清彼此模樣,駱悅等人擔心史思明假扮士兵潛逃,不問青紅皂白,逢人便砍,一連砍翻數人,仍不收手。

  幾名寢帳內的侍從嚇得死死趴在地上,高舉雙手投降,大喊道:“陛下在茅房入恭。”

  駱悅連忙帶人沖向營寨后院,只見一人披頭散發,只有一只腳穿著靴子,已經躍上一匹尚未配好馬鞍馬鐙的戰馬,正準備從后門逃離。

  此人少須發,鳶肩傴背,傾目側鼻,眼窩深陷,一副肺癆病鬼的模樣,正是燕帝史思明。

  駱悅等人立刻放箭,箭如雨下,既射人,更射馬,封鎖住戰馬前沖的路線。

  史思明一刀劈出,刀身罡氣如大漠龍卷風,隱含風雷之聲。駱悅等人射來的箭矢全部被罡氣旋風裹挾,軟弱無力、紛紛落下。

  史思明一聲冷笑,手抓馬鬃,一夾馬腹,戰馬如離弦之箭,呼嘯而出。

  駱悅等人趕忙尋找其他戰馬,卻發現所有戰馬都是沒有馬鞍馬鐙的裸馬,一時半會無法驅馳。

  十步、三十步、五十步……

  史思明所乘戰馬距離營門原來越遠,史思明面露喜色,開始琢磨下一步的行動。

  眼看著史思明就要逃出生天,只覺一股凌厲的勁氣從對面黑暗中襲來。

  “劍氣?!”史思明大驚。

  史思明雙手持刀,一刀斬出,希望能劈散這股劍氣。

  沒想到史思明刀尖上的罡氣遇見這股強悍的劍氣,毫無抵抗之力。

  “嗤”一聲。

  如同一把剪刀剪開布帛,凌空而來的劍氣輕易破開史思明防御的罡氣,余勢不減,勢如破竹。

  勁氣襲面。

  史思明已經來不及再出第二刀,情急之下,騰空而起,在半空中連續側翻,避開這股劍氣。

  史思明胯下疾馳的戰馬就沒這么好運,只聽戰馬一聲慘叫,一道劍光閃過,這匹雄健的戰馬從頭顱到馬尾,丈八長的馬身,被劍氣劈成兩扇。

  戰馬被斬成兩扇后,前沖余勢不減,四蹄繼續向前奔出數步,才轟然倒下。兩扇血肉模糊的馬身,一左一右攤開,心肝脾肺,流淌一地,鮮血淋漓,腥臭無比。

  史思明從泥濘中跌跌撞撞爬起,執刀而立,手中彎刀如月,弧度比中原橫刀彎曲很多。

  史思明望向敵手,眼珠灰中帶黃,放出兇狠而熾熱的光芒,就像荒野覓食的惡狼。

  眼前一人迎風而立,殺氣凌冽,衣袂隨風獵獵作響,黑發如墨在風中飄舞!

  如利刀雕刻而成的臉龐散發著冰冷的氣息,一雙深眸銳利如鷹隼,凜然森寒,霸道威嚴。

  即便是殺人如麻、號令群狼的燕帝史思明,對視之下,也內心發憷,不敢直視其鋒。

  少年眼中充滿肅殺之意。他踏空而來,劍指蒼穹,令風云變色。

  “白復?!”

  史思明凝視著生平最大的勁敵,將一口涌上喉頭的鮮血生生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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