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林楊甚至第一時間還沒有認出來翟清清。
人真的很奇怪。
年少的輕狂和張揚，早就在時間和社會的打磨下成了圓潤的邊。
他不再逗她，甚至變得禮貌而疏離。
他不再看懂她看似平靜的眼神下波瀾洶涌的情感。
或許，久別重逢，他也曾經生出過一絲旖旎的吧？
但是說到底，現實的鴻溝早就將兩人早早劈開，他不能，也不敢生出一絲別樣的心。
只是林楊沒想到的是，他的退縮，換來的是她的前進。
她以一己之力，突破桎梏，蠻橫闖進他的世界，只可惜沒能等到結果罷了。
如今重生一世，林楊再次瞧見被禁錮在自己懷里的翟清清。
青澀，清純，漂亮而美好。
他想。
這一世，總該是要自己主動了。
晚風輕拂。
少女白色的裙擺快活的飛舞。
林楊伸出手，細心將她垂落在鬢角邊的發絲攏到了耳后。
她緊張而害羞，小身子緊繃著，甚至握著奶茶的手都在用力得發抖。
林楊瞥了兩眼，好笑又覺得可愛，直到那奶茶被她捏得快要涌出來時，他沒忍住低下頭，快速湊過去喝了兩口。
唔。
味道果然不錯。
翟清清：“？？？！！！！”
他他他他，他在干什么？！
他喝了自己的奶茶！
那可是自己剛剛喝過的！
林楊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心思，當下忍住笑，指了指奶茶，道：“不喝就要被你捏出來了，算我欠你一杯。”
說完后，他終于支起身子。
涼爽的風帶著新鮮的空氣，終于讓翟清清用力的喘上了一大口。
呼！！
“上來，我送你回去。”
林楊拍了拍自行車后座，笑著對翟清清道。
“這里距離你家很遠，要是走回去的話不安全，聽話。”
這兩個字莫名帶著點兒曖昧的味道。
翟清清臉頰忽的一燙，旋即低著頭，走到了車后座上老老實實坐了下來。
林楊踩下腳踏，車子往前猛地一沖，她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伸手攬住了林楊的腰。
“林楊！”
她嚇了一跳，整個臉都快要貼在了林楊的背上。
少年的身上洋溢著熱氣，強烈的荷爾蒙叫她有些手足無措。
“抱緊。”
林楊回頭，沖她一笑。
獵獵的風鼓起他的衣擺，街道兩邊，燈火迅速掠過，映襯著少年的笑容燦爛無比。
翟清清頓了頓，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輕輕抓住了他的衣擺。
她恍惚間有種錯覺。
掌心里粗糙的布料微微摩挲著自己的掌心，這種觸感，就像是……
自己期待了很久一樣。
是悸動嗎？
還是別的？
她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
沉沉的夜色仿佛能將她一切小別扭和害羞隱藏，迎著晚風，看著身邊迅速掠過的高大梧桐，她用力的抓緊了林楊的衣擺。
她悄悄抿起唇角，有種隱秘而叫她心臟如蝴蝶振翅般的歡喜。
真奇妙啊！
…………
翌日。
早上四點。
拉開卷閘門的時候，外面的天還是灰蒙蒙的一片。
林楊背完單詞，麻溜收拾書包，跟著林建國身后上了面包車。
劉明芬眉頭皺著，叮囑他要小心跟著林建國別亂跑，又往他手里塞了兩個雞蛋：“路上餓了吃，開車要兩小時呢，別餓壞了。”
林楊點點頭，將雞蛋揣進懷里。
小面包車發動，老舊的五菱宏光發出刺耳的突突聲。
林建國喝了口水，喊道：“坐好了，別耽誤了，去晚了今兒個下午來不及趕回來，還得吃一頓飯，費錢！”
劉明芬這才戀戀不舍的關上了門。
踩下油門，小面包車沿著小巷子一路往外，林楊靠在車窗上，拿出一本小英語單詞本，借著微亮的晨曦，認認真真的背起單詞來。
昨天去海城廣場打電話就是給葉華金請假。
借口是病假。
他知道學業耽誤不得，但是對于林楊來說，掙錢也一樣。
父子倆都是話不多的。
一路上林建國開車，林楊背單詞，等到天稍微亮一點，他又拿了一本錯題本出來仔細看。
林建國看了幾眼，不說話，可是心里頭卻是暖烘烘的。
他苦了一輩子，沒啥指望。
只希望兒子能多念點書，別和他還有媳婦兒一樣，累死累活掙倆子兒，還得看別人眼神過日子。
之前他天天愁，只覺得兒子念了高中以后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可是這兩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瞅著忽然開竅懂事了似的。
不僅幫著做家務，還知道要努力念書了。
對于林建國而言，日子再苦也值得。
…………
兩小時后，天色大亮。
面包車也終于駛入了杭城的地界，馬路變得寬闊起來，周圍到處都是高樓大廈，街邊全都是商販，耳邊傳來的是挖機壓路機的轟鳴聲。
這個城市，在經歷著日新月異的變化。
林建國要去的是皮革商貿城。
他做的手工皮鞋這兩年市場越來越小，曾經無比輝煌的皮革商貿城也逐漸萎縮起來，從一開始的“井”字形的大街道，縮小成了“十”字形。
林建國將面包車停好，又反復確認鎖上了之后，這才扭頭對著林楊道：“走吧。”
林楊卻停住了步子。
“爸，我想去買點書看。”
林楊指了指皮革商貿城外面的一處新華書店，道：“我去逛逛，在外面等你，保證不亂跑。”
聽見兒子要去看書，林建國轉念一想，讓兒子跟著自己去也礙事兒，倒不如叫他好好學習。
當下林建國答應了，叮囑他幾句后轉身就朝著商貿城里走。
只是走出沒兩步，又想起什么，轉身一路小跑了過來。
他伸出粗糙的手，在泛了毛邊的褲子口袋里頭摸了摸，最后拿了一張十元錢出來，遞給林楊。
“餓了就去買點飯吃，別餓著。”
林楊一愣，接過來，眼眶忽然有些發燙。
他點了頭，林建國這才轉身一路跑著進去了。
林楊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了一眼四周。
上輩子，在杭城待了那么些年，他真的太熟悉了。
認了一下方向，林楊坐上二十三路公交車，直奔文具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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