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唐英之外,調研處一共三名工程師,高級工程師老馬,馬俊起,東北調來的。
他的徒弟是中級工程師老孫,孫德勝,也是東北人,一直跟著老馬學徒。
第三位沙萬里是老孫的徒弟,河北人,現在是助理工程師。
原來這個廠的工程師也有,都是日本人。后來都回了日本了。
這仨人頗像柏拉圖、蘇格拉底和亞里士多德。
不過老馬不這么看,老馬說將來唐英要是收徒弟,必須得姓朱,否則不合格。
這個梗在他們師徒中間已經玩了好些年了,唐英一個剛來的,也不好破壞只得答應。
老馬奔六十了,東北大學出身,工廠干了一輩子,兢兢業業,馬上要生總工了,毛子來了。
他的總工位置先是歸了鮑里斯,后來又歸了老毛子安東。
老馬時常感嘆,爹媽花錢給起了個名馬俊起,圖的是將來高官得坐,駿馬得騎。
沒想到,快六十了,官也沒得做,馬也沒得騎。
毛子們下班都去喝酒了,老馬三人還有幾個小技術員,還在跟唐英學習煉鋼技術。
老馬倒是沉得住氣,沙萬里想著明天職工食堂的舞會,早就耐不住寂寞了。
“唐工,差不多得了,從打你來咱就沒按點下過班。”
沙萬里這抱怨的心思頗重,他家早先就在北京買了一套小院子,如今小沙同志的工資跟唐英和老馬比不了,和同齡工人比那肯定是鶴立雞群了。
如果說老馬每天想的是攻克難關順利退休,搞搞身體健康,多享幾年清福的話。
小沙每天心心念念的就是找個老婆。
老孫原本無怨無求,可見識了唐英的本事,他一心賺錢,想讓自己家的孩子好好讀書。
將來像唐英那樣,風風光光人人敬仰。不說別的,唐英吃飯那都是南易做的小灶,讓徒弟胖子給見天兒給端過來。
人到中年老孫也不愿意學,無奈師傅在這沒動,他是絲毫不敢動。
老馬對唐英態度那叫一個和藹可親,對這個徒弟,稍有不順心非打即罵。老孫也不敢還嘴,誰讓自己的老婆是人家閨女呢?
唐英為啥這么著急呀?
再有五年,毛子將撤回幾乎所有專家。
現在不學,以紅星鋼鐵廠當前的技術現狀,想接管廠里的生產,太難了。
“為什么學?你想過沒有,要是沒有毛子的工程師,咱們能管理好這個廠嗎?”
“說那廢話,現在不是有他們在嗎?”
“靠山山倒,靠人人挪,要想讓廠子不倒,領一輩子工資,就得提前做好準備。多說一句,我沒拉著你學,愛學就學。”
唐英那是個多么不愛加班的人啊?上輩子加班都累死了,這輩子難道還想再死一回不成?
沒辦法,現在的紅星現狀,一沒技術二沒錢。唯獨有一點,工人有地位,他們相信自己是國家的主人,他們說話領導也得聽著。
他們用不著想著跟領導說好聽的,沒事兒送點禮,更用不著一絲不茍的盤算著如何討好那些貪得無厭的老板。
單這一點,唐英自己哪怕多畫倆小時圖紙也不覺得累。
這不必和領導說了一句話,自己擔心半個多月,輕巧多了。
小沙沒出聲,不是唐英說服了他,師傅和師爺的臉色已經證明了一切。
他是親眼看著師爺從罵唐英是個小癟犢子,到佩服得五體投地,心甘情愿的叫唐高工的。
小沙同志的師傅老孫教育徒弟的方法,跟老馬一脈相承。
唯一的區別是老孫有好幾個兒子,唯獨沒有閨女分配給小沙。
“那明天……”小沙還是不死心。
按理他不應該和唐英這么說話,工程師之間的等級森嚴雖然比不上醫生,可以不是鬧著玩的。
沙萬里總覺得唐英和他年齡相仿,說起話來,沒那么多講究。
唐英也不想把關系搞僵。有時候,為人家好,也要講方式方法,否則得到的不是感激,而是打擊。
“去,咱都去。”
老孫沒說什么,明天那些毛子顧問肯定也都得去,想學也沒什么內容啊?
老馬不出意外地笑道:“你們年輕人去吧,我聽那玩意兒心直蹦。”
說著他把自己的舞會入場券給了唐英,這玩意給小沙正合適,無奈這個家伙太跳脫,總愛玩。
票給了唐英正好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
舞會其實廠里也不用往里花多少錢,為啥非得弄張票呢?
因為紅星鋼鐵廠男女比例嚴重失調,女的太少,男的太多,真誰進都可以,那非打起來不可。
可惜附近一個紡織廠都沒有,要不兩家一聯合開舞會正好。
丁秋楠下了班也在準備舞會的行頭。
好在這還不是那個藍白黑的年代,富裕些的女人還是有許多好看的衣服的。
“媽,這件穿起來好看。”丁秋楠上身上部是黑色上面繡著十八滾的花邊,下部是藍色水紋樣式的刺繡,下身是一襲馬面裙樣式的紅裙。
丁秋楠的母親患了結核病,吭吭地咳嗽著:“這件不行,換一件。”
“多好看吶?我穿著也正和身。”丁秋楠有些不高興,說可以見一見的是爹媽,穿一身衣服還不行了。
丁副廠長無奈道:“這件是不合適,不是你穿著不好看,這是你媽媽的嫁衣,你穿了去舞會,豈不是鬧了笑話嗎?”
丁秋楠無奈的換下衣服,有找來一身布拉吉換上了,興奮的轉了幾個圈:“這件怎么樣?”
丁副廠長直接無語,丁秋楠的母親笑道:“這裙子是夏天穿的,你今天這是怎么了?有些神不守舍的。”
丁秋楠的臉更紅了,她母親也是醫生,給患者治療的時候,感染了結核,身體一直不好。
兩個人在這個時代絕對稱得上是高級知識分子。自從得了病,丁母就開始在生活上遠離丁副廠長,因此家里就這丁秋楠這一個孩子。
最后,丁秋楠穿了一件民國時期的學生裝,盡管比較保守,配上丁秋楠那傳神的眼睛,足以驚艷所有人。
與此同時,婁小娥和蘇嬋兒也在蘇家準備明天晚上舞會的行頭,婁家的大小姐當然不缺衣服,可和蘇家相比就有點兒不夠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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