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臨窗大炕上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個楠木方桌。
沈之修下意識摩挲著手上的老檀木珠子,幽聲說道。
“我十八歲入仕,二十六歲入內閣。今年才算真正身居高位,能做些自己要做的事。”
“沈家如今就像是一棵參天大樹,無數人仰望,也有無數人想在這棵樹下乘涼。”
“但是沈家若是再不管制,內里怕是就要爛了。”
“我假死的這段時間,你應該也聽說了,兩房為了爭利鬧的不可開交。”
“清清,我需要你幫我把內宅整治好,這樣我在朝堂才能心無旁騖。”
內宅不穩,就是家族起禍的開端。就像徐閣老,一個不成器的孫子,一場煙花,就差點葬送了全族。
蘇清妤沉吟了半晌沒說話。
就在沈之修以為她要拒絕的時候,她開口說道。
“三爺,我可以接下府里的管家權。但是我若是下手狠了,你可別后悔。”
于情于理,她都該答應沈之修。不說別的,就沖沈之修之前為她做的事,她也該為他做這些。而且她想動沈昭,接下管家權也會事半功倍。
重生后,蘇清妤習慣了什么事,都能快速權衡利弊。所以這一會兒工夫,她便已經做出了決定,甚至開始思量后面的事。
沈之修沒想到她這么容易就答應,他以為她會心心念念要出府幫她母親。
“夫人下手有多狠?為夫聽聽。”沈之修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蘇清妤神色認真,開口說道。
“亂世用重典,三爺該明白這個道理。這幾年兩位嫂子明爭暗斗,下人也跟著心浮氣躁。”
“我若是管的狠了,動了什么不該動的人,三爺可別怪我出手重。”
“還有家里的小姐少爺們,若是壞了我的規矩,我也不會留情面。”
沈之修立馬下了保證,“那是自然,你管家自然都聽你的。”
想了想又問她,“需要我幫你查查,那些管事婆子都是誰的人么?”
蘇清妤搖了搖頭,眼里透著絕對的自信和狠戾。
“不需要,也沒那個時間了。不管是誰的人,最后只能是我的人。”
既然要她管家,她就要一次性解決沈家的爛攤子。
沈之修長出了口氣,握住蘇清妤放在楠木方桌上的手。
“清清,內宅的事你也不必自己硬扛著。若是有人敢故意找茬,你盡量處理。處理不了的,就來找我。”
蘇清妤卻斗志昂揚,這沈家內宅,她不說了如指掌也差不多。若是這樣還不能大殺四方,那她重生的也太沒用了。
對,她就是要在沈家內宅大殺四方。為了沈之修,她也不能手軟。
蘇清妤又想起沈昭的事,開口說道。
“三爺,今日我回西院的時候,沈昭攔住了我的去路。”
“他好像已經知道了,你假死的時候曾經在府里和我見過面。”
“我警告了他一番,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這事若是傳出去,怕是又是一樁麻煩事。”
沈之修聞言神色冷了下來,“他跟你說什么了?”
蘇清妤便仔細說了一遍沈昭的話,尤其那幾句涉及沈之修當時在府里的話。
沈之修聽完臉上透著慍怒,見蘇清妤還憂心地看著他,又安慰道:“不用擔心,他說出去我也不怕。”
“徐家倒臺的第二日,我就把假死去西北的事和皇上說了。這事算是在皇上那過了明路,誰彈劾我都不怕。”
又說起對沈昭的打算。
“他成婚之前,我不好動他。等他成婚之后,我會讓他和李朝云都滾的遠遠的。”
這是沈之修早就想好了,此時跟蘇清妤說,也是讓她安心的意思。
蘇清妤點點頭,并未多說。沈之修是沈昭的親叔叔,也并不知道她對沈昭的恨意。這么決定已經是為了她,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報仇的事,她從未指望過別人。一年也好,十年也罷。只要她想,總能把那幾人都送進地獄。
次日午后,沈之修和蘇清妤去了慶元居請安。
老夫人詫異地看著沈之修,“你這個時辰不是應該在內閣值房忙么?”
沈之修笑道:“這兩日沒什么事,不去也無妨。”
老夫人探究地看了他兩眼,昨兒不是還說這些日子內閣忙的腳不沾地么?
雖說有些狐疑,但是也未繼續追問。
見沈之衡和沈之恕夫婦也都到了,老夫人開口說起了正事。
“老二媳婦這些日子頭疼的厲害,府里的事就沒法再管了。”
陳氏一聽這話,面色一喜。老夫人這是要把管家權還給她了吧?什么頭疼的厲害,怕是管不明白惹的老夫人不快了。
老夫人環顧眾人,繼續說道。
“我昨日思量了一下,老三媳婦之前在娘家就是管家理事的好手。這管家權,就暫且交到她手里。”
“老二媳婦,你這今日就把賬冊和印鑒都交給你三弟妹。該交代的事,也都交代清楚。”
“另外吩咐好下人,往后一切行事都聽三夫人的。”
楊氏恭敬地說道:“是,母親。”
陳氏整個人僵愣在椅子上,管家權給蘇清妤了?
“母親,三弟妹還年輕,怕是震懾不住下人啊。”陳氏開口說道。
老夫人臉色一沉,“年紀再輕,她也是沈家三夫人,有什么震懾不住的?有那欺上不服管的下人,就都給我賣了。”
陳氏見老夫人動怒,便不敢再多言。但是臉上怎么看,都透著不服。
沈之修見老夫人說完了,輕咳了一聲說道。
“今日既然說到這了,我再多說幾句。”
沈之修接下來的話,讓沈家三輩人都屏住了呼吸,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