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音大喜,跪地謝了皇上恩典。
站在群臣中間的蘇承鄴,看著正在謝恩的林晚音心情復雜。他竟不知道,她在金殿之上也能如此進退有度。如果他們不和離……
可惜,沒有如果。
林晚音謝過了恩,沈之修忽然開口說道:“永嘉公主說,對先皇后的佛身記得很清楚。”
“可臣卻記得,先皇后佛身的底座上帶了蓮花紋路。纏繞底座的金線,就是足足纏了九圈。”
“這兩個底座,沒一點相似之處。若真記得清楚,怎么會認錯呢?”
其實這些細節,皇上都不大清楚。沈之修知道,是因為找先皇后佛身這事,皇上交給了他。他手里,恰好有當年塑佛身的樣圖。
眼下任誰都能看出來,沈閣老是在替岳母出頭。卻無人敢出言置喙,泥人還有三分脾性,何況是身居高位的沈閣老。
宣德帝聞言冷眼看向永嘉公主,“永嘉,你今日放肆了。”
永嘉公主慌亂中跪到地上,“皇兄息怒,臣妹也是關心則亂。”
“臣妹心里惦記皇嫂,便總覺得是皇嫂的佛身回來了,這才一時恍惚,看錯了。”
宣德帝哼了一聲,“一時恍惚?永嘉禁足一個月,吃齋念佛給先皇后贖罪吧。”
永嘉公主不敢推脫,跪在地上謝了恩。
沈之修此時離宣德帝近些,忽然低聲嘟囔道:“李云州這巴掌,倒是白挨了。”
這話恰好被宣德帝聽見,他心知沈之修是故意說給他聽的。卻也覺得沈之修說的對,“云州今兒受委屈了,賞承影劍。”
李云州跪地謝了恩。
永嘉公主頓時臉色鐵青,她能接受自己受罰,卻無法接受李云州受封賞。
一個賤人生的雜種,也配拿承影劍?
宣德帝又看向那尊佛像,“這佛像……”
林晚音忙道:“民婦帶出宮后,會重新去護國寺做場法事。民婦誠心跟佛祖解釋,佛祖慈悲不會怪罪的。”
說完這事之后,林晚音眼看著這朝會就要散了。
她再次跪在宣德帝身前,“民婦還有一事,民婦思來想去,皇上賜的匾額,民婦不能要。”
林晚音的話,讓大殿上的朝臣都大吃一驚。
皇上特意賞賜的匾額,這是多大的榮耀。就連三公九卿,也不是人人都能得這樣的賞賜。有人微微搖頭,心說果然婦人上不得金殿,什么都不懂。
宣德帝一愣,“為何?”
他賞出去的東西,還是第一次被嫌棄。
就聽林晚音沉聲說道:“民婦昨日進城,蘇家二老爺蘇承衍說民婦車上有違禁之物。”
“民婦并不是不許他們搜查,可他們劍戟直接往車上刺。民婦怕傷了佛像,提出由民婦打開馬車,他們隨意看。”
“可蘇承衍不同意不說,還當著京城百姓的面對民婦肆意辱罵。”
“說民婦偷占蘇家錢財,不敬公婆,不善待妾室庶子。更可惡的是,他還誣陷民婦是在外和別人有了首尾,才跟平寧侯和離。”
“若不是李家四少爺,民婦怕是要一頭撞到城門上,才能全了清白。”
“民婦現在名聲盡毀,若是收了皇上的匾額,怕是有損皇上的龍威。”
明明是告狀,愣是被林晚音說成了為皇上考慮。
宣德帝一張臉直接沉了下去,這個蘇承衍拿乾陽殿當什么?拿京城城門口又當什么?
他轉頭問胡碌,“他現在是個什么官職?”
胡碌知道他問的是蘇承衍,躬身答道:“回皇上的話,昨兒剛升的禁軍指揮使。”
宣德帝冷哼道:“禁軍指揮使?這樣的德行也配?”
“傳旨,蘇承衍杖責三十,革職查辦。永世不得入朝為官。”
宣德帝一句話,把蘇承衍從天堂打到了地獄。
被侍衛拉下去之前,蘇承衍還在大喊冤枉。
蘇清妤冷眼看著,冤枉?這才剛剛開始而已。
該發落的都發落了之后,大朝會終于散了。
沈之修和蘇清妤送了林晚音回榆樹胡同。
回去的路上,沈之修問蘇清妤,“今日到底怎么回事?這尊佛像是我庫房里的,那年準備送給太后做千秋賀禮,沒想到太后忽然去了,就一直放在了庫房。”
“所以……馬車里真的是先皇后的佛身是么?”
饒是沈之修經歷過大風大浪,可提起先皇后佛身,還是不自覺倒吸了一口涼氣。
皇上對先皇后的執念,足以讓一個家族因為這尊佛身覆滅。
蘇清妤點頭,“之前馬車里,確實是先皇后的佛身,還沾滿了污漬。”
她知道沈之修在想什么,她又何嘗不后怕。前世李朝云嫁給太子為正妃,可是用這佛身直接除了趙側妃全家。
沈之修臉色變了一瞬,又恢復了正常,眼底幽深,看不清波瀾。
到了榆樹胡同后,三人下了馬車,林晚音吩咐下人預備午飯。
飯菜剛擺好,三人還沒落座。
就有小丫鬟進來稟告,說是平寧侯蘇承鄴來了。
蘇清妤聽說蘇承鄴來了,輕笑了一聲問沈之修,“三爺,你猜他是來跟我算賬的,還是來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