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皇帝跟顧攬月一起來了壽康宮,太后的臉色倏地沉了下去。
在她跟前侍候的人這些日子都習慣了,倒也少了幾分戰戰兢兢,只是依然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的疏漏。
顧攬月跟著蕭九重身后踏入大殿,就看到太后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心中有些無奈地輕嘆了口氣,前世怎么沒發現,太后竟然如此討厭她?
“哀家召見顧小姐,皇帝還要親自來一趟。怎么?這是怕哀家欺負她?”太后冷聲道,語氣里難免有幾分陰陽怪氣的味道。
蕭九重劍眉微皺,不等他開口顧攬月就搶先一步道:“娘娘誤會了,陛下本也要來給娘娘請安,正巧聽了壽康宮內侍宣召,便與臣女一道過來的。”
太后冷笑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瞥了顧攬月一眼,“顧小姐倒是會說話。”
蕭九重什么時候特意來給她請過安?
太后顯然已經忘了,其實是有的。
蕭九重剛登基那會兒,也是如尋常母子一般,時常來壽康宮請安的。
可惜,那并沒有維持多久。
顧攬月微笑道:“臣女所言,句句屬實。”
蕭九重側首看了一眼身邊信誓旦旦的姑娘,她這句句屬實可著實虛得很。
“不知太后召見,所為何事?”蕭九重問道。
太后并不想讓蕭九重旁聽,但她也知道自己左右不了蕭九重。
如果她堅持要讓蕭九重走,他很可能會將顧攬月一并帶走。
“罷了。”太后有些懶懶地道:“陛下和顧小姐都坐吧。”
“謝娘娘。”
顧攬月在蕭九重下首坐了下來,只聽太后道:“今日召顧小姐過來,確實有些事情。”
“娘娘請吩咐。”
太后道:“哀家記得,芳華堂是凌老夫人所創,如今應當是凌家人掌管著吧?”
顧攬月抬眼看向太后,只聽太后繼續道:“聽說洛都芳華堂那個叫靈樞的女醫,出身藥閣,芳華堂與醫圣可有什么交情?”
顧攬月瞬間明白了太后的意思,看太后這模樣,顯然并不知道她跟藥閣的關系。
顧攬月沉吟了片刻,道:“不瞞太后娘娘,外祖母晚年便漸漸不再管芳華堂的事了。外祖母仙逝后,凌家更是無人打理。不久前芳華堂到了臣女手中,只是臣女……還未曾打理清楚。靈樞是藥閣的外門弟子,想要請出醫圣恐怕有些難。”
見太后眉頭微沉,顧攬月笑道:“娘娘想請醫圣也不難,藥閣總要給皇家幾分面子的。”
藥閣確實遠離朝堂,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藥閣那么大的地方杵在那里,又不能跑掉。
皇室真想要請醫圣出面,藥閣多少還是要給幾分面子的。
蕭九重淡然道:“皇室可以請藥閣出面,卻不能請醫圣。”
“這是為何?”顧攬月有些驚訝,她還真不知道有這事兒。
蕭九重垂眸道:“據聞,早年醫圣與皇考有些恩怨,曾經立誓…絕不為大靖皇室治病。他手里還有一面皇考當年給的詔書,后世皇室子孫皆不能與他為難。”
那你是怎么求醫的?
顧攬月自然沒有問出這句話,清麗的容顏上只適時露出了幾分詫異之色。
“就算有人將醫圣綁到你面前,你敢讓他給蕭紹看病么?”蕭九重抬眼,語氣平淡,“還是不要為難人了。”
碰!
太后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我為難人?紹兒不是你親侄兒?!他如今病得躺在床上爬不起來,你這個做親叔叔的做過什么?”
蕭九重道:“太醫院最好的幾個太醫,一刻不離地侍候在淇南王府,母后還要怎樣?”
“那有什么用?”太后怒道:“那些廢物,根本治不好紹兒的病!”
蕭九重道:“朕也未曾聽說過,醫圣有讓心疾痊愈的手段。”
太后咬牙道:“你懂什么?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須找到醫圣,讓他為紹兒治病!”
蕭紹臉色一沉,冷冷地看著太后道:“若朕不應呢?”
“蕭煉!”
大殿里一片寂靜,良久才聽到蕭九重低笑了一聲,抬起頭來道:“母后叫錯了,朕名九重,不是蕭煉。”
“你滾!”太后怒道,抬手便砸了手邊的茶杯。
蕭九重果然站起身來,對坐在一邊的顧攬月道:“走吧。”
“……”
就這樣走?
蕭九重挑眉:不然你還想如何?
顧攬月嘆了口氣,只得起身告退了。
出了壽康宮,顧攬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覺得自己像是來壽康宮散了趟步。
“太后不知道陛下跟師父相識?”顧攬月走在蕭九重身邊低聲問道。
蕭九重道:“自然不知。”
顧攬月歪歪頭,思索了一下,“那…先帝知道嗎?”
蕭九重沉默了半晌,方才道:“當年,便是先帝派人,送朕去見醫圣的。”
“……”這么說,先帝跟師父的關系不算差啊。
“先帝讓人將朕丟在了醫圣經過的必經之路上,便回京復命去了。”
顧攬月神色微變,有些遲疑地道:“也就是說……”
蕭九重點點頭,“如果醫圣不肯出手相救,那朕就死了。不過當時…除了醫圣也確實沒有人能救朕,只能算是死馬當成活馬醫。”
顧攬月半晌無語:先帝果然也是個狠人。
壽康宮內殿里,太后被蕭九重氣得心痛頭暈,靠在軟榻上半晌也緩不過來。
“看來他確實想看著蕭紹自生自滅。”一個低啞的聲音傳進太后耳中,太后猛地睜開眼睛看到來人先是一驚,原本陰沉的臉色變成了擔憂和歡喜。
“你怎么進宮來了?若是被蕭九重的人發現……”
那人穿著青色大氅,兜帽卻沒有帶,而是帶著一張面具。
面具只露出了一雙眼睛,看不到絲毫面容。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位宣先生。
宣先生道:“我自有進來的路,蕭九重的人發現不了。”
太后仔細看看他,方才松了口氣。
他穿成這樣還能從容進入壽康宮,顯然不會是普通的路徑。
“那就好。”太后點頭道,隨后聲音有些陰沉,冷聲道:“我早便說過,蕭九重和他父皇一般沒心沒肝,怎么會真將紹兒當成至親?他只怕恨不得我們早些死了才好!”
宣先生垂眸,道:“若非您當初操之過急,讓他發覺了端倪,也不至于此。”
“你在怪我?!”太后聲音瞬間變得尖銳起來,瞪著宣先生眼底滿是驚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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