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陰沉著臉，嘴角往下垂，灰白的雙目盯著蕭倦，許久方才開口。
“你說得大義凜然，事實上你就只是為了替余裊裊出頭而已。
蕭倦，你有私心了。”
蕭倦對此并不反駁。
“只要是人，就肯定會有私心。”
老皇帝沉聲道：“你的私心已經影響到你的判斷了。”
蕭倦卻道：“微臣想要讓犯錯之人認錯道歉，這不對嗎？”
老皇帝的語氣里含著怒氣。
“可你別忘了，舒貴妃是朕的妃子！你讓她給余裊裊道歉，就等于是在丟朕的臉！”
蕭倦不卑不亢地回應道。
“微臣的想法恰恰與您相反。
讓舒貴妃認錯道歉，不僅不會丟您的臉。
還會讓天下人都知道您是一個多么公公正的皇帝。
您秉公執法，不因犯錯之人是自己的枕邊人就輕輕放過。
您給文武百官做了個表率，給天下人樹立了榜樣。
此事就算是被記入史書，后人也只會稱贊您剛正不阿！”
老皇帝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壽命應該不會太長，因此他格外在意史書對自己的評價。
他希望能留下個明君的好名聲，哪怕死了也還能流芳百世。
蕭倦的話正好搔到了他的癢處，讓他一下子就心動了。
如果只是讓舒貴妃道個歉，就能讓他賺個好名聲的話，這筆買賣實在太劃算了啊！
至于事后舒貴妃會不會生氣？那都不重要了。
反正人在后宮跑不掉，回頭他私下里賞些東西給她，好好安慰一下她就行了。
老皇帝的眉頭逐漸舒展，臉上的神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和下來。
“后世之人如何評價朕，朕并不在意。
但你剛才說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
得讓天下人都知道家有家規、國有國法。
哪怕是貴妃也不能觸碰無辜傷人。
只有人人都能遵紀守法，才能讓國家長治久安。”
蕭倦恭敬地道：“陛下英明！”
老皇帝想了下才道。
“道歉可以，但你們要把握分寸，舒貴妃畢竟是六皇子的生母，多少都要給她留些顏面。”
蕭倦迅速應道：“微臣明白！”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
“既然微臣要去見舒貴妃，不若讓微臣順帶把香囊的事情也查個清楚？”
老皇帝再度皺眉：“你真覺得月妃是舒貴妃害死的？”
蕭倦：“在案子尚未水落石出之前，微臣不敢妄下定論。”
“你打算怎么查香囊的事？”
蕭倦知道他擔心事情鬧大，回頭不好收場，遂道。
“微臣只是想請舒貴妃配合調查，并非認定她是真兇。
為免引起外人誤會，微臣不會將調查只是泄露出去。
此次微臣去找舒貴妃，對外也只說為是了化解舒貴妃和余裊裊之間的誤會。”
老皇帝對這個回答很滿意：“那便照你說的去做。”
蕭倦：“多謝陛下準允。”
老皇帝看了身邊站著的韋懷恩一眼：“你也跟著去看看。”
“喏。”
韋懷恩心里清楚，皇帝這是放心不下，怕瑯郡王會為難舒貴妃，特意派他跟過去盯著，以防節外生枝。
蕭倦對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他讓人送了個口信回正法司，讓孟西洲護送余裊裊進宮。
余裊裊并不清楚自己為何要進宮，她還以為是宮里出了什么事，心里忐忑不安。
她被帶到了蕭倦的面前。
在蕭倦身邊還跟著個韋懷恩。
韋懷恩朝著余裊裊微微躬身：“奴婢拜見郡王妃。”
余裊裊看了看蕭倦，又看了看韋懷恩，滿臉的困惑。
蕭倦主動解釋道。
“讓你進宮，是為了舒貴妃的事情。”
隨后他將皇帝已經知道了舒貴妃設計害人、并勒令她賠禮道歉的事情說了一遍。
余裊裊很是驚訝：“皇上竟然讓舒貴妃向我道歉？我不是在做夢吧？”
她區區一個郡王妃，啥時候有這么大的面子了？
蕭倦溫聲道：“當然不是在做夢，皇上公正嚴明，必然不會讓你白白受了委屈。”
余裊裊趕忙裝模作樣地朝著正德殿方向行了個禮。
“謝主隆恩！”
蕭倦：“我們先去驚闕宮吧，等解決了舒貴妃的事，回頭我再帶你去向皇上謝恩。”
余裊裊乖巧點頭應道：“好。”
蕭倦牽著她朝驚闕宮走去，韋懷恩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后面。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驚闕宮。
舒貴妃最近被禁足，驚闕宮大門緊閉，已經好些日子未有人登門拜訪。
今兒忽然有人來敲門，驚闕宮內負責看守大門的太監頗為驚詫。
他透過門縫往外瞧，發現是瑯郡王夫婦和韋懷恩，心頭一跳，沒來由的害怕。
對方位高權重，他只是個小太監，哪里敢怠慢？忙不迭地打開大門，將人請了進來，隨后急匆匆地跑去稟報舒貴妃。
舒貴妃這會兒正在逗弄鸚鵡。
只要她說一句皇后，鸚鵡就會喊一聲蠢貨。
她被逗得很是開心，笑得合不攏嘴。
“這小東西也太有意思了！”
就在這時柳枝急匆匆地走進來，低聲說道。
“啟稟貴妃娘娘，瑯郡王和郡王妃、韋懷恩公公來了。”
舒貴妃臉上的笑容登時就消失了。
她對瑯郡王夫婦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如果來的只有瑯郡王府福，舒貴妃連見都不想見他們，可一起來的還有個韋懷恩，那就不一樣了。
韋懷恩是皇帝身邊最得用的太監，深受皇帝信任，哪怕囂張跋扈如舒貴妃，平日里見了他也得收斂三分。
如今他陪著瑯郡王夫婦來到驚闕宮，說明這件事情應該是得到皇帝準許的。
舒貴妃知道自己能否解禁，全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間。
因此她不敢使性子，直接對柳枝吩咐道。
“讓他們進來。”
“喏。”
不一會兒，蕭倦、余裊裊、以及韋懷恩就被帶到了舒貴妃的面前。
哪怕早有準備，但在真正看到蕭倦和余裊裊時候，舒貴妃的表情還不由自主地變得僵硬起來。
她裝作喝茶的樣子，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等到放下茶盞時，她的神態已經恢復如常。
她理了理自己的袖擺，下巴微抬，神情倨傲，慢悠悠地說道。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們忽然來到驚闕宮，是有什么事嗎？”
蕭倦：“我們有兩件事需要您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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