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個老頭轉身快步離開麒麟殿的瞬間,嬴政像是瞬間沒了力氣般,重重跌坐在龍椅上。
他這舉動,惹得張麒麟一驚。
張麒麟手里還拿著才叉起來的荔枝,見嬴政這般,也顧不得吃。
但是他不會安慰人,于是,他直接將手里的荔枝喂到了嬴政嘴邊,希望用吃來轉移嬴政的注意力。
嬴政原本是傷心的。
有些事,不想起還好,一旦想起,心里就會有無窮無盡的悔恨與懊惱。
看著張麒麟笨拙又認真的動作,嬴政忍俊不禁,臉上綻放笑容。
他張嘴接下張麒麟喂到嘴邊的荔枝,同時伸手捏了捏張麒麟的臉,語氣里帶著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寵溺與溫柔,“張麒麟,你真的很會討朕開心。”
張麒麟眨巴著眼睛,愣愣看著嬴政,腦袋都短路了。
嬴政以為他是難為情了,也不再看他,連忙收回手,移開視線。
被張麒麟目不轉睛盯著看,他的心跳莫名有些急切。
他連忙定了定心神,拋去心中那莫名其妙的感覺,擠出長輩該有的笑容,頗為不自在說:“朕說了,朕比你年長兩千多歲,你不要因為朕的觸摸難為情。”
張麒麟心跳如擂鼓,他盯著嬴政俊朗的臉,不由得再次認真思考起來。
他真的只是把嬴政當做摯友嗎?他真的不需要別的感情嗎?
不等他想出一絲頭緒,嬴政又說:“朕若是在你小時候認識你,朕一定將你認為……”
‘義子’二字還沒說出口,一聲‘政哥’打斷了嬴政。
兩人同時被轉移了注意力。
他們同時轉頭朝聲音來源看去,赫然是一邊朝他們跑來,一邊大聲喊著‘政哥’的鄭熠熠。
一瞬間,兩人看他的視線都不算溫和。
張麒麟皺起了眉,嬴政更是想讓鄭熠熠永久閉嘴。
要不是鄭熠熠的突然打斷,他就能順理成章說出讓張麒麟做他義子的話了。
他也不用再因為和張麒麟獨處時莫名產生的異樣感覺而困擾。
都怪鄭熠熠,壞了他的好事。
他差點就讓他和張麒麟之間的關系名正言順又合情合理了。
偏偏,鄭熠熠本人還沒意識到自己無形中做了什么,更沒注意,他身后的黑瞎子默默拉開和他的距離,生怕被他連累。
笑話,他可是黑爺,雖然臉皮厚,也是真的有求于嬴政,但是誰愿意無端被罵啊。
“政哥,他們怎么急匆匆走了?是沒談妥嗎?”
黑瞎子悄悄看著嬴政的臉色,鄭熠熠問完后,他才數到二,就聽嬴政怒聲罵道:“誰給你的膽量,也敢打聽朕的事?”
鄭熠熠一愣,臉色窘迫難堪極了,僵在原地委屈又無措。
從小到大,就算是他父親,也沒有這一樣罵過他,嬴政突然這么說他,他是真的委屈,就是這個人是他從小就奉為神仙榜樣的嬴政。
鄭熠熠是真正的天之驕子,他出生的時候,他的父親鄭達乾已經富甲一方了,他是蜜罐里泡著長大的。
他不知道,他這表情和陳景云尤其的像,嬴政看著他此刻的表情,腦海中瞬間浮現了幾個小時前陳景云給他發的短信。
又還有剛剛和張麒麟對視時再一次產生的莫名感覺擾亂他的心神。
二者交織在一起,讓他煩得不行。
嬴政看向張麒麟,“陪朕出去走走。”
張麒麟看了眼愣在不遠處,委屈無助的鄭熠熠,沒有絲毫的猶豫,放下手里的水果,起身與嬴政離開。
兩人快步走下龍椅,看都沒看黑瞎子兩人一眼,徑直往門外走。
鄭熠熠終于反應過來,還想跟上去,卻被黑瞎子拉住了。
看著鄭熠熠委屈的眼神,黑瞎子十分頭疼,難道男同遇到的都是男同嗎?這小子不會從嬴政狂熱粉變質成癡迷粉了吧?
天,他不會真的不經意間給啞巴送了個情敵吧?
不要啊,他家花爺還沒能活蹦亂跳啊!
“他們那么親密的兩個人出去走走,你就別跟著去湊這個熱鬧了吧。”黑瞎子有些難以啟齒。
主要是沒組織好語言。
不怕別的,就怕鄭熠熠原本沒有開竅,因為他一番話,開竅了,然后開始瘋狂的追求嬴政。
那就真的修羅場了,鄭熠熠什么下場他不知道,但是他本人,一定會被啞巴打個半死。
倒不是他打不贏張麒麟,主要是這件事的確是他無形中促成的,張麒麟真要打他出氣,他也不能還手啊。
“為什么?”鄭熠熠認真說,“我要去跟政哥解釋清楚,我不是要打聽他的動向,是關心他。”
黑瞎子氣得兩眼一黑,這小少爺這話不對勁啊。
鄭熠熠也是個成年男人了,他這么說話,究竟是感情方面沒開竅,還是不太直啊?
見過大風大浪的黑瞎子也覺得頭疼了。
不行,他得攔著鄭熠熠,無論鄭熠熠開沒開竅,他都不能讓鄭熠熠成為好兄弟感情中的絆腳石。
“要不說陛下更信任我呢。”黑瞎子拉著鄭熠熠在龍椅最下面一層臺階坐下。
他看向鄭熠熠,伸出手說:“五百萬,教你避開陛下的雷區。”
“政哥剛剛是給我打的電話。”鄭熠熠能自己賺大錢,腦子可不是擺設。
潛臺詞是:政哥明顯并沒有多信任你。
黑瞎子一時語塞,但是他是誰啊。
他勾著鄭熠熠的肩膀,游刃有余又說:“鄭少,你好好想想,陛下對我態度的轉變,可是因為我在沒有和他匯報的情況下,將你帶到了他面前。”
他又說:“我當初可是進了陛下的地宮的,其他人死的死,伏法的伏法,也就我,不但安然無恙,陛下回來后,還在第一時間聯系了我,讓我給他跑腿。”
“這可是六年啊,整整過去了六年,陛下好記得我這個小弟,你說陛下究竟信不信任我?”
黑瞎子又說:“我也就是看在你為人豪爽,又是誠心想做陛下小弟的份上,才愿意和你分享我的經驗的。”
“我就主動這一次,錯過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到時候,你就算是出五千萬,我都不一定和你講。”
“你考慮清楚,我的老大可是秦始皇,你全家供奉,你從小就敬仰的秦始皇!”
鄭熠熠是聰明的,但是黑瞎子的三寸不爛之舌更厲害。
他對嬴政的敬仰也是真的狂熱。
“成交。”鄭熠熠說著,掏出手機往黑瞎子卡里打錢。
聽著短信入賬消息,黑瞎子嘴角怎么都下不去。
“嘖,你怎么直接把錢轉給我了。”他得了便宜還賣乖,又說,“你都強買強賣了,我不告訴你都不行了。”
“我跟你說啊,我當初……”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黑瞎子都在給鄭熠熠將秦始皇探險時的奇遇,還杜撰了一些他和嬴政的互動。
看著快被他忽悠瘸了的鄭熠熠,黑瞎子突然覺得,他該問張麒麟要一筆辛苦費。
他可是未雨綢繆,替張麒麟解決了一個強勁的情敵呢。
是的,雖然才見面沒多久,但是黑瞎子已經在心底堅定了兩個不可能搞到一起的大佬搞到一起的事了。
別問他為什么那么堅定,問就是過來人的經驗。
再說了,兩人旁若無人、嘰嘰歪歪那模樣,瞎子都能感受出兩人的膩歪,何況是他黑瞎子。
*
嘰嘰歪歪的兩人沉默走出了宮殿,走到了西湖邊上。
一番折騰耽擱下來,已經是黃昏了。
時值初春,傍晚的風吹著有些冷,雖然他們身上的衣服可以抵御嚴寒酷暑,但是裸露在外面的皮膚是能感受到的。
嬴政停下腳步,拉過張麒麟外套的帽子給他戴上,才又繼續往前走。
感受著頭上擋住冷風的帽子,看著嬴政的背影,張麒麟心中異樣的情緒更甚,都無心在意褲子口袋里響個不停的手機。
他掏出手機按了靜音,就又大步追了上去。
另一邊,被攔在新咸陽宮外,打了七次也沒能打通張麒麟電話的無邪和胖子沒轍了。
他們還不知道黑瞎子也在的事。
無奈,兩個年過百半的老頭跟流浪狗一樣,可憐兮兮站在寒風中,眼巴巴等著張麒麟回來見他們。
張麒麟和嬴政這邊與之形成鮮明的對比,目前來看,算是一派歲月靜好。
又走了一段,兩人走到一處長椅旁。
十分默契的,兩人都停下腳步,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嬴政靠坐在長椅上,眺望著黃昏下的粼粼湖面,張麒麟端坐著,注意力都在嬴政隨意搭在大腿上的手上。
不時有行人走過,或是嬉鬧的少兒,或是年輕的情侶,或是溫馨的親子,或是年邁的老人。
他們的聲音,他們討論的內容,聽了很久,嬴政才終于定下心神。
良久,他看向張麒麟說:“陳景云發消息說要來找朕。”
他本意是想讓張麒麟幫他出出主意,說完才發現張麒麟盯著他的手在走神。
嬴政笑了。
張麒麟的人設還真是牢固,隨時隨地,任何境況,只要張麒麟想,他就都能毫無顧忌的發呆。
他動了動被張麒麟盯著看的手,出乎他意料的,他的手才動,張麒麟的視線就跟著動了。
嬴政一愣,所以,張麒麟不是在發呆,而是在看他的手?
嬴政心中一驚,才被他忽略的可能又填滿了他的大腦。
他不死心地又晃了晃被張麒麟盯著看的右手,本想否認他的猜想,卻得到了準確的答案。
張麒麟真的是在看他的手。
見他察覺到了,張麒麟一驚,慌亂收回視線,連忙看向湖面,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掩飾著。
嬴政將張麒麟的動作看在眼里,他的心里很復雜,也看向了張麒麟看著的湖面。
一陣涼風吹過,嬴政才冷靜下來,打破了僵局。
“看朕的手做什么?”嬴政晃了晃手,用好笑的語氣問張麒麟。
說起來,嬴政還從來沒有仔仔細細觀察過這具身體,除了某些象征男人尊嚴的部位,他并不在意這具身體的美丑。
這雙手和他原本的沒有太大出入,不同的是,這雙手沒有經歷那些歲月,沒有留下太多疤痕與老繭,要細嫩許多。
甚至還沒張麒麟手上的老繭多。
不過,倒是比張麒麟修長的手大很多。
他撐開手,示意張麒麟放上來。
看著嬴政攤開的手,張麒麟一愣,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理解錯了嬴政的意思。
是讓他把手放上去嗎?
突然,嬴政伸出左手,抓住了他的左手,嬴政抓著他的左手放到了攤開的右手上,兩只大小不同的手手心相對。
觸碰的一瞬間,嬴政的心臟再次猛地跳動,莫名的感覺再次在他的沉寂的心底泛起漣漪。
這時,兩個年輕男人從他們身后的小路走過,他們走得很慢,小聲說著話。
嬴政聽力很好。
嬴政聽到一個男人親密喊著另一個男人老公,希望男人六一兒童節的時候陪他去滑雪。
男人讓他好好表現,表現好了就陪他去。他笑著罵了男人一句,說男人不陪他去,他以后也不陪男人熬夜看球打游戲了,男人連忙認錯,還趁著夜色,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兩個年輕男人笑著走遠,又討論起上學期掛科的事……
幾乎是瞬間,明白了一些事的嬴政逃一般的放開了張麒麟,若無其事繼續擺弄打量自己的手,以此轉移注意力和掩飾那份不自然。
突然被嬴政抓住手,又突然被嬴政放開,兩次,張麒麟都沒能反應過來。
但是異樣的心跳,因為嬴政而去了解過的不世俗的內容,二者讓他在此刻想明白了一些事。
張麒麟緩緩看向嬴政,不等他將此刻心底的感受說出口,嬴政如長輩般笑著說:“你的手果然比朕的小很多。”
嬴政擺弄著他寬大修長的手,玩笑又說,“等空閑了,朕或許該去練練籃球,以朕的身體條件,說不定能為華夏贏得幾塊金牌。”
說完,嬴政就哈哈大笑起來。
張麒麟卻沒有笑,他不覺得這個笑話好笑。
他看向遠處,看向霓虹燈亮起的湖面,瞬間覺得風景沒那么獨特好看了。
他站起身說:“回去吧。”
說完,率先起身,按照來時的方向原路返回。
這回,換嬴政看張麒麟的背影了。
看著路燈下張麒麟孤寂的背影,嬴政心中那異樣的感覺更甚。
嬴政努力忽略了心底那不該產生的想法,壓制住想沖上去將張麒麟攬入懷中的沖動,又在原處坐了一會兒。
時代變了,但是那又如何?
他是男人,張麒麟也是男人。
他和張麒麟只可能是摯友,是同行伙伴,再過分點,可以是父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他是有過兒女的人。以后或許也還會有新的兒女。
他無法想象,他和一個男人耳鬢廝磨的場景,哪怕那人是張麒麟這樣的絕色。
他也無法想象,因為他的一些欲望,失去張麒麟。
有悲痛的前車之鑒在前,他和張麒麟只能是托付生死的至交。
嬴政如此告誡自己。
但是,看著張麒麟離去的方向,看著張麒麟的身影離他越來越遠,他心底還是莫名慌張。
他險些控制不住自己,險些起身追上去。
他的重心已經轉移到腿上,突然,口袋里的手機響了。
嬴政猛地回神,他拿出手機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雖然不知道是誰,但嬴政還是接通了。
他接通電話的同時,打開了免提,聽著里面傳來的久違的熟悉聲音,嬴政保持著原本的動作,沒有再起身追上去,而是靜靜聽著電話中傳來的話語。
……
*
張麒麟走得很慢,走到了新咸陽宮大門口,也沒有感覺到身后有嬴政的氣息。
他停下腳步,回頭一看,果然沒有看到嬴政高大顯眼的身影。
一瞬間,張麒麟心里說不出的酸澀難過。
嬴政意識到什么了吧?
他奢求的是不是太多了?
擁有一個可以托付生死的摯友,對他來說已經是奢求了,他不該得寸進尺,生出那些莫名的渴望。
他和嬴政都是男人,他們只能是朋友。
張麒麟定了定心神,拋卻那些不該有的念頭。
“小哥!”
聽著熟悉的聲音,看著熟悉的兩道身影,張麒麟這個世人眼中的冰山悶油瓶莫名起了委屈的神色,莫名想向陪了他半個多世紀的兩個好友傾述。
但是他說不出口。
“小哥,他們沒為難你們吧?”
“媽的,也不知道那群孫子盤算了多久,我和天真才在網上看到你回來的消息,還沒來得及給你打電話,就被他們帶著家伙圍了。”
無邪一邊急切打量他,一邊關心又說:“這次應該沒受什么傷吧?怎么又要去探險,你們才回來,就不能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嗎?”
“你既不缺錢,也不靠探險活命,那么拼干什么,跟我們回去,休息好了再說。”胖子說著,就要拉張麒麟離開這里。
聽著兩人關心的話語,看著兩人關心的動作。張麒麟不由得又想起了嬴政,想起剛剛發生的事。
張麒麟后退一步躲開胖子的手,看向了無邪。
只是看著張麒麟的神情,無邪并明白了,張麒麟不可能和他們回去,張麒麟有他自己的事。
無邪嘆了口氣,他拉住胖子,對張麒麟說:“我知道了,小哥,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忙完了,就來吳山居找我們。”
張麒麟看向無邪和還欲說話的胖子,朝他們重重點頭,然后毫不留戀,走進了新咸陽宮的大門。
大門處也有穿著秦朝士兵服飾的人在看守大門,他們認識張麒麟,所以直接打開大門放張麒麟進去。
見張麒麟沒有要帶無邪他們進去的意思,在張麒麟進入后,直接關上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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